泗國的“江山”,全是靠打下來的。
在殷國沒有遷都之前,這裡是一片連綿不斷的肥沃土地,殷人的貞人劃定了王都的預選之地,便開始長達數年的征戰,蕩平了王都周圍原本所有的國家,建立起了新的“王畿”。
這樣的地區,原本民風應該是最尚武的。但十幾年來,王畿周邊相連的全是殷的子國,彼此守望相助,又有王都的兵力支援,像泗國這樣的國家,其實已經很多年沒有過戰事了,平時最大的軍事活動,恐怕隻有春獵秋狩。
泗國的士卒跟著龐人前往牙穀的消息不是什麼秘密,當知道有一大群俘虜和戰利品要押運回泗國時,很多得到消息的國人都紛紛來到城外湊熱鬨。
也有很多匆忙趕至泗國的外國使者翹首盼望,想要探詢下戰利品中有沒有自己國家丟失的貢物。
十幾年沒戰事的泗國國人都在大道旁熱烈地討論著這場傳說中的“戰爭”,討論著他們心目中英勇善戰的“殷國太子”是什麼樣子,討論著這個勇武的王子和他的幾百女奴的戰(豔)事。
每個人都情緒激動,仿佛親眼見證了那一場發生在山間峽穀中的大戰似的。
這樣喧囂又嘈雜的場麵,直到泗國的宮人拱衛著傳說中的殷國太子出現時,才出現好轉。
殷國是等級森嚴的國家,子昭領著阿好等龐國貴族出現時,所有沒有公族和官員身份的國人和奴隸全都跪了下去,執著鞭子的衛士會將手中的長鞭揮向每一個試圖抬頭窺探貴人容顏的妄徒。
一時間,城外的道路兩旁跪倒了一片人。
擠到最前排的幸運兒也許還能看到那位“太子”的腳,被擠到後麵的人就連根腿毛都看不到了,更彆提傳說中保護太子安全的美貌女將軍。
唯有出身子姓公族的貴族,可以在行過躬身禮後理直氣壯地直視這位“太子”的容顏,並充滿優越感的在心中對其評頭論足。
絕大部分第一次見到子昭的人都會震驚於他的高壯,這些泗人也是一樣。
此刻出現在眾人眼前的子昭,頭戴嵌著紅色寶石的金冠,身著一襲純白的絲織素衣,袖口、領口都點綴有朱紅的華飾。
白色、紅色和黑色是殷人最崇尚的顏色,也是正式場合中最常穿著的顏色。
素衣外,為了彰顯他的武勇,阿好還讓子昭披掛上了龐國進攻的黑色兕皮胸甲。
這件獻給殷王的胸甲原本是按正常成年男人的尺寸製成的,如今一披掛在子昭的身上,便緊緊包裹住了他雄健的胸膛和寬闊的肩背。
仔細打量,從肋骨往下,他的腰身又迅速收縮,被帶著玄鳥裝飾的金扣革帶一係,便顯現出完美的倒三角來。
子昭腰間的革帶上扣著一柄龍(鱷魚)皮包裹著鞘身的長刀,彎背凹刃,刀身長而闊,吞口為長柄獸首饕餮。
這樣的長刀,如果不是如子昭這樣高壯的人佩戴,一定如同拖著大人武器的小孩一般可笑,但因他身材高大,這柄長刀便顯得格外相得益彰。
不少貴族婦人望著這位太子健碩的身材,都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顯然很有和他結交的想法。
而男人們,卻更多的在打量著他身上那罕見的兕皮胸甲和腰間佩戴的銅製長刀上。
兕是凶獸,極難捕獵,能做胸甲的兕體格定然不小,能獵捕大兕,本身就代表有極強的武力。
而長刀的形製很少見,多作為刑具出現。長刀是單兵砍殺的利器,很少有人平時佩戴,也不適合戰場使用,但能佩戴著如此沉重的武器卻毫不費力的人,一怒之下抽刀殺人,恐怕也如同吃飯喝水一樣容易。
無論如何,子昭表現出來的種種外在條件,已經足以讓龐人對阿好苦心編造出的“故事”更信幾分。
等泗人拱衛著連綿不斷的隊伍出現在道路的另一頭時,哪怕是泗國中最理智的那些人,心中對這個“故事”的懷疑,也不複存焉。
因為出現在隊伍最前麵牛車上的,是一尊巨大的鼎。
“山紋……這是九鼎中的禹鼎!”
一位對禮器頗有研究的貴族剛看到這尊腹四足的大鼎,便驚歎出聲。
傳說中,大禹收九州之金鑄九鼎,並在鼎上篆刻名山大川以象征九州,之後九鼎便作為夏國國器,國滅則鼎遷。
夏被殷滅後,殷人想將九鼎遷回王都,卻在路上遭遇夏國故民襲擊,九鼎隻剩八鼎,代表夏國王都所在地的禹鼎遺失。
這失去的夏鼎最後由殷人重鑄,雖還是九鼎,卻已經不是以前的九鼎了。
現在這九鼎,也隨著殷國遷都遷往了王都。
有了先例,為保九鼎萬無一失,殷國每次遷都,運送九鼎時殷國都要動用數千人押送,故而之後每次定都也被稱為“定鼎”。
現在,失落已久的夏鼎重現世間,雖然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這是什麼鼎,又意味著什麼,但“鼎”這種輕易不顯於人前的重器出現在這裡,就仿佛是上天已經預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