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王之子受龐人護送,暫時下榻泗國,並命令泗國打開國門的消息不脛而走。
一個殷王之子的身份就足以使這些使團震動,連替殷國鎮守門戶的泗國都願意聽從他的命令打開國門,足以讓很多人掂量掂量這位“王子”的分量。
對於很多國家來說,去殷國的道路既阻又長,還得押運著很多東西和人,一個不小心就會擔上“蔑視上國”的罪名,引來禍事,每個朝貢的隊伍都希望能沒有波折的趕到王都。
達到這個目的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不走小路,穿行大國,畢竟大國有軍隊鎮守,在安全上有保障。
現在,趕路時落後一些的使團聽說泗國開了國門,還有能征善戰的王子坐鎮,就都是日夜兼程的趕往泗國,要跟著這支隊伍前往王都。
又過了幾天,有更確切的消息從泗國傳來,說是這位王子不但要回王都,而且在回王都的路上“順手”剿滅了一直在騷擾使團的“野人”,繳獲了一些可能是使團丟失的貢物,他暫時逗留在泗國,是希望能早點找到“失物”的主人。
這消息一被泗國的使者向四方傳出,就連一些都快到王都的使團接到消息都折返了回去,還有些因丟失貢品怕被牽連逃竄各地的使官,更是不約而同的都往泗國趕去。
就連王都裡有些宗室聽說殷王的兒子正在泗國暫歇,都吃驚不已,畢竟他們已經好幾個月沒聽到任何關於他的消息,很多人甚至覺得他可能在回來的路上遭遇了不測。
誰能知道他不但沒事,還能攪動天下風雲呢?
於是乎,離殷王下令趕到的朝貢之日不足一月之期,殷國朝野上下的目光卻沒有聚焦在王都,也沒有聚焦在新王身上……
而是落在離王都不遠的泗國,落在那個從未進入過彆人視野中的“殷國太子”踏足之處。
***
此時此刻,那個被“萬眾矚目”的殷國王子,卻像是個剛剛進城的鄉下人那樣接受著阿好的教導。
“不要低頭!王子您是殷國的太子,哪怕是太宰,在你麵前也沒有讓你低頭的資格!”
阿好手中持著一節竹枝,用枝頭抵著子昭的下巴,嚴厲地訓斥著,“你身材高大,即使不必挺直脊背也能表現出威儀,可一低頭,就勾腰駝背起來,像什麼樣子!”
子昭被竹枝戳著下巴,臉上沒有被訓斥後的惱怒,隻是好脾氣地苦笑著,“我長得太高了,不低頭,看不到你們說話時的表情啊。”
“上位者,本來就不用看彆人的眼色!隻有小人才看彆人的眼色!”
阿好手中竹枝一震,隨著手臂的擺動劃過一道弧線,“你是王子,揣測彆人的心思要靠彆人的言行,而不是眼色!”
小人,便是奴隸和身份低微之人的統稱。
對於年少起就在鄉野間長大的子昭來說,能察言觀色才是他活下去的原因,一時半會讓他改掉這個習慣並不容易。
可他內心也知道,阿好說的是對的,這位龐國的王女是受到殷、龐兩國王宮的正統禮儀教育熏陶的。
所以子昭隻好微微抬起下巴,繼續讓彆人看他的鼻孔。
早知道,就趁清早無人的時候修剪下自己的鼻毛了。
同意答應阿好的“交易”,其實無論是對他,還是對龐人,都是一個冒險。
可他們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山鬼女毀掉了他們的戰車和輿車,殺掉了他們的牛和馬,這就意味著他們失去了他們的交通工具,也失去了他們展現自己強大實力的機會。
再聯係到阿好和子昭現在麵臨的局麵,如果一整個使團的官員全靠肩背手扛的帶著貢物趕往王都,那能叫“朝貢”?
不,那是“逃難”。
東西越多,看起來越慘。
而阿好的自尊心,不允許她像喪家犬一樣灰溜溜的進入王城。
她是龐國唯一的王女,是未來的龐王,不該是在政治鬥爭失敗後逃亡到王都的落敗者。
她需要的是的歡呼與華麗的回歸。
和這些比起來,子昭向她隱瞞身份帶來的背叛感和不信任感,反倒沒有那麼強烈了。
作為一個優秀的政治家,阿好從不以一時的得失衡量全局,既然山鬼女現在已經是子昭的奴隸,那奴隸的債務就該算在奴隸主的頭上。
換句話說,這些都是子昭欠他們龐人的。
可子昭有什麼呢?
因為被追殺,他來龐國的時候,甚至連完好的衣服都沒有幾件。除了一塊能證明他身份的玉鳳,渾身上下沒有一樣有價值的東西。
在王都,他沒有田地;在築國,他沒有恒產。
根據他的坦白,就連那個聲稱是他奴隸的仆人傅言,其實也早已經不是奴隸,隻是出身是奴隸而已。
除了“殷王的長子”這麼個沒什麼用的名頭,他還有什麼東西能拿來償還龐人的債務?
將子昭身上所有能利用的價值全榨乾,才是阿好的行事風格。
所以她處心積慮地為子昭編造了一個“故事”。
故事裡,殷王為了保護長子昭不受政治迫害,將秘密他養在了妻子所在的築國。他雖然從小生長在民間,但卻依然受到了良好(正統)的宗室教育,並在成長過程中表現出了和他先祖大湯一樣的氣度與才乾。
也因為這份氣度和才乾,子昭打動了龐國的王母柳。於是龐王借著這次朝貢的機會,親自挑選了龐國最頂尖的人才,甚至派出了龐國的繼承人帶隊,護送這位殷國的太子前往王都。
而這位文武雙全的“王子”原本是應該為了安全選擇秘密回京的,卻因不忍使團獲罪而一怒出手,不但一舉剿滅了讓王畿地區擔憂不已的匪患,還高風亮節,願意放棄獲取驚人財富的機會,歸還這些苦主他們丟失的財富。
朝貢的道路上有暴力侵擾,他以暴製暴;
殷的疆域被野人侵犯,他保衛了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