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尉肅聲道:“祁王貪汙受賄,贓款票據已被禦史台收錄,祁王府和晟國有書信來往的證據,也經查證屬實,足以構成叛國罪,今日便會壓入刑部鞫讞。”
郡主神情猝然僵住,腦中炸開,嘶聲質問:“你說什麼?”
衛尉道:“牒文數日前早已擬好,亟待明日宣判……”
“胡說!”郡主尖叫打斷他,雙目發紅,“你妄言!”
衛尉皺眉:“本將追查三月有餘,證據確鑿。”
“你這奸賊想害本郡主!”郡主再次尖叫,猛地抱頭,捂住耳朵,“假的!都是假的!我,我,我要見父王!”
“今日早朝之時,陛下就已派兵包圍了祁王府。”衛尉掐算手指,道:“算了算時辰,現下應已俘獲入獄了,郡主可在獄中同祁王相見。”
祁王郡主?不,明日便是叛黨之女了。
長信殿眾人大驚失色,淒惶驚懼,沒料到變故就發生在這短短的喘息之間。
她們渾身發冷,望向高台之上的沈離疾,隻覺得那人像是從地獄裡走出的邪魔。
郡主癱坐在地,失魂落魄,往日的優越感蕩然無存。
宮廷禁衛抬手一揮,冷聲道:“拖下去。”
宮人們紛紛將頭垂的更低,全身瑟瑟顫抖。
新人可能不懂“拖下去”這句的含義,但凡在宮中待久了點,都明白它代表什麼。
宮廷禁衛拖拽著郡主,哭喊嚎啕聲漸漸遠去。
衛尉抱拳道:“得罪了,太後娘娘,長信殿藏有罪臣之女,臣等還需再將殿內人員清查一番。”
延太後無力地擺擺手,聲音啞住,“怎會如此……”
“祁王竟不守臣節!不合臣道!”她露出怒容,氣息不穩,被宮人攙扶著坐回鳳榻,“皇帝啊,哀家先前實不知曉此事。”
“是麼。”沈離疾沁涼的嗓音裡,是沒有任何情感的冷漠。
延太後麵色虛弱,整理好儀容,指著親王妃道:“人是你皇嬸帶過來的,看看她如何交待?”
沈離疾狹眸微挑,似有疑惑,“皇嬸?”
親王妃早已冷汗淋漓,聞聲連連賠笑。
沈離疾側目斜了一眼,麵無表情,“哪兒來的破落戶?”
親王妃:“……”
她攥死了手心,敢怒不敢言。
本想今日借太後之手,加之朝廷輿論助力,破壞掉封後之事,卻未料到暴君的手段如疾風掃秋葉,絲毫不給人回擊的機會,而太後又臨時倒戈。
沈離疾緩步走下鳳台,依舊沒有讓她們平身。
親王妃察覺到地麵上他越來愈近的陰影,擠了擠嗓子,卻發不出聲。
一聲都吭不出來。
沈離疾耐心消失殆儘,聲音倏然陰冷了幾度,“不是要給朕交待嗎?”
不怒自威。
親王妃陡然一慌,嚇得手臂滑落,噗通一下整個人撲趴在地。
“妾、怎敢,妾也不知道啊……”她慌亂解釋,音調發抖,一直在抖,抖得手足無措,竟開始結巴起來。
之前在虞馥麵前那般能說會道的親王妃,此刻突然間變成鋸了嘴子的葫蘆。
鳴鹿歎為觀止,虞馥目瞪口呆。
長信殿內鴉雀無聲,鋪天蓋地彌漫著一股森寒的氣壓。
虞馥縱目望去,見宮人們臉上皆是驚恐,表情皸裂。
她忽然覺得,自己在暴君麵前,還挺有膽氣的。
“唔……”
在這萬籟俱寂中,虞馥無意間鼻腔一癢,打了個噴嚏。
瞬間,殿內眾人齊齊看向她。
虞馥麵色一紅,又一白。
有些尷尬。
她難為情地拿起薄絹,擦了擦小鼻子。
腦袋頓覺暈乎乎。
不知是羞的還是窘的。
她正拿絹帕擦掩著,耳邊驟然傳來一道急聲,在喚她的小字,“糯糯!”
糯糯,是她幼時,母後給她取的乳名。但因二字啟口過於稚嫩,長大後已鮮少有人這麼叫她。
現在就這麼突兀地聽到了乳名,虞馥一呆,順著震耳的呼喚聲,抬眸看過去。
沈離疾正在大步朝她奔來。
他滿麵驚憂,目光死死地盯凝著她,眼含焦灼。
虞馥更呆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用似吼似急的高音量喊她,尋常時候,他嗓音裡都是隻有淡漠的平靜。
而沈離疾怎麼知曉她的小字,明明隻有母後和父皇才……
“血、血!公主你!?”她正奇怪著,身旁忽又想起鳴鹿的驚叫聲,“血!有血!”
虞馥疑惑側頭,鳴鹿語無倫次,臉色恐慌地指著她的手中。
她順著視線,緩緩垂下腦袋。
登時,渾身僵在了原地。
隻見,她方才用來擦拭鼻子的那張雪白薄絹上,赫然是一團鮮紅的血漬。
虞馥暈血,腳下一軟,踉蹌不穩。
頭昏目眩中,她被沈離疾的臂彎緊緊擁住。
她愣愣抬眸,在他那雙漆黑的瞳中,看到了自己鼻間流血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