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無一不束手束腳,謹小慎微,生怕哪個環節出了差錯,自古祭祀大禮比帶兵打仗還要難做。
沈離疾目光瞥過禮書,照說著上麵的祝詞,開口無波無瀾,聲音淡漠。
即便是這樣萬民矚目的盛典,他仍舊從容自若,情緒沒有絲毫起伏。
那平日裡讓人覺得冷冽沁入心扉的嗓音,此刻聞之,竟讓眾臣緊張的心境沉靜了下來。
虞馥也緩緩靜心,按先前無數次的練習,低頭被戴上了鳳冠。
鳳服雍容,鳳冠端正,昭示著皇後入主長樂宮,掌鳳印。
就在此時,正念詞的沈離疾忽
而話音一變,語氣溫柔了下來。
“願佑吾妻,千載為常,長樂未央,永受嘉福。”
虞馥心尖猛地顫了顫,豁然抬首,看向他的背影。
沈離疾舉著金玉,長身屹立在冰天雪地中,脊背筆挺若鬆柏之姿。
她瞧不到他的神情,亦在連綿未散儘的香灰霧裡,好像漸漸連他的聲音也聽不大真切了。
那不過是常見的祈福語,卻叫她胸腔溢出難言的酸澀。
一抹陌生又濃重的情愫湧上來。
她眨一下莫名就濕潤了的桃花眸,不明自己這股情緒因何而起。
百思不得其解,最終隻得把這奇怪的感覺,歸於離走故裡和親遠嫁的苦澀。
禮畢後,虞馥和沈離疾並肩回身,一同回望來時走過的延長階陛。
正恰,蒼穹雪霽初晴。
*
大典過後,眾人前往花萼相輝樓,趕赴帝王生辰筵。
虞馥渾身鬆懈,癱坐在鸞車中。
離花萼樓越來越近,她的不安之感愈大,心中重燃起焦慮。
樓台下,仕女們舉著羽扇,引著貴婦誥命入南門女眷席,寺人們則扶著王公大臣進了東側主門。
虞馥從早到晚未曾休息,現下已累得體力透支,朱顏酡紅,凝脂般的額頭出了一層薄薄細汗。
她腳步虛浮,險些沒有跨過門檻。
沈離疾擁住她顫抖的嬌軀,側眸吩咐宮人,“扶皇後去更衣歇息。”
虞馥軟糯嘰嘰地趴在他臂彎裡,聲音虛弱無比,“……不行,臣妾還要赴筵。”
“不必。”沈離疾撫開她唇邊的發絲,垂眸輕聲道:“你好生歇息。”
虞馥小手扒拉著他的臂膀,腰身掙了掙,掙不開,細細喘口氣,“陛下的生辰,臣妾不出席,不在場,恐會不合禮數。”
沈離疾冷哼了一聲,“朕不說話,沒人敢嚼舌根。”
虞馥:“……”
今日宮廷晚宴,是為帝王慶生,也是讓臣工臣婦們同帝後走近距離,相互接觸,閒談說會兒話,相當於家宴。
雖說不上多麼隆重肅然,但也是難得的帝王和臣子的家眷都齊聚一堂的時候。
虞馥後背靠貼著沈離疾胸膛,仰起小腦袋,想要去瞧他的神色。
她緩了口氣,軟聲道:“臣妾想去,今兒這麼多人……”也怕有什麼意外。
眼前忽落下一片陰影,眉心隨之傳來溫熱的感覺。
她的聲音也驀地卡在了喉中。
沈離疾的薄唇,吻在她的額間。
她心神被那片肌膚上的柔軟觸感給全部占據,清淡的藥香沁入鼻息。
虞馥怔住,呐呐地將到嘴兒的話咽了下去。
沈離疾俯下身,輕輕琢吻著她的額頭,手指撫上她仰起的天鵝頸,寬大掌心沿著她的玉頸線條而上,若有若無地摩挲她的下顎。
眼含憐惜,神色虔誠,另一條手臂圈緊她的腰腹,動作間極為專注。
濃濃的保護欲裡,夾雜著強烈的占有欲。
宮人們紛紛低下眼睛,沒有人敢出聲打擾。
四下寂靜好似無人。
虞馥心臟怦怦跳動,酥麻的癢意從脖頸傳遍全身,激起敏感的悸動,很快讓她軟了腰兒,眸漾春水,險些站不定。
“聽朕的,先去休息。”
他的嗓音低啞,唇瓣稍離,氣息繾綣滑過她的耳尖。
又酥又麻,燒到心口。
虞馥雙頰瞬間染上胭紅,乖乖嬌吟著“嗯”了一聲。
沈離疾直起身,側眸再次吩咐宮人,“照顧好皇後。”
“諾。”宮人是殷衣的人,明白主子的用意,恭敬地扶著皇後去了先前早已準備好的暖閣。
沈離疾目送虞馥的身影消失,才拂袖轉身,走進了幽長寂靜的廊廡。
廊下一道柱角旁,司寇翎站在那裡等候多時,手中端著承盤。
兩人錯身而過。
“臣會給娘娘喝下安神湯,讓她好好睡一覺。”
沈離疾目光落在承盤中的那碗糯米釀。
司寇翎道:“陛下放心,臣調製的藥性無害,隻是助眠。”
沈離疾鳳眸幽暗,“那便好。”
司寇翎語氣凝重:“現下一切已安排妥當,殷衣暗衛隊準備就緒,顧一隨時待命,微臣望陛下萬分小心。”
沈離疾淡淡點頭,提步走向廊廡儘頭的筵席門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