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2)

春心渡 楚涼暄 7743 字 10個月前

寒風瑟瑟,雪滿梧桐。

馬車碾過長安街道,路過緊閉的朱色闕門,車輪卷起地上枯敗的梧桐葉,又軲轆揚長而去,不敢多在此處停留。

“咱們聖上的生辰筵也才結束,過幾天晟國使臣就要進京了,可這宮裡頭咋這安靜?”

兩名雜役在外牆掃完地,坐在石階處小歇,擦著汗嘮嗑閒聊起來。

“丹鳳門關閉有倆天咧,也不知掉發生了撒麼,被禁衛把守著隻準進兒不準出去。”一名雜役宮人說著,突然聲音變小,伏在另一人耳邊道:“額聽說啊,不過額也隻是聽說滴,也知不道真假。就是說啊,夜兒個那赴宴的王公大臣們,到現在還沒出宮咧。”

“啊,咋會這樣,為撒?”

“知不道啊,這吃人兒的皇宮啊,可怕喲。”

兩名雜役宮人抬頭仰望了眼高聳的宮牆,這片天空就連鳥兒飛進去,也許久未見飛出來的。

淩淩風中隱約蔓延著一股肅殺之氣。

很快冬寒將他們身體剛剛活動出來的溫度給撲滅,兩人冷得哆嗦,連忙拿起掃帚走了。

皇宮大門前再次沉寂下來,空蕩蕩,仿佛從未有人來過。

除了道路磚頭上的淺淺車轍,和石階上盤旋的落葉,什麼也沒有留下。

日升日落,晝夜交替,偶有幾隻小翠鳥飛過高牆,躍過闔實的宮門,進入了那片龍樓鳳閣,它們撲扇著翅膀,正要落下廊簷碧瓦。

“嗖嗖”幾道羽箭一瞬射穿了它們,小翠鳥從半空摔落入叢中,血滲進了梧桐樹下的泥土裡,隨著大風刮過,枝頭上抖擻厚雪,最後將鳥兒屍體掩埋住。

屋內無所事事的臣工們聽到動靜,紛紛扭頭看向庭中,隻見幾名殷衣侍衛拉弓,弩箭再次齊發,將宮殿上空剩餘的飛禽鳥雀全都射了下來,一個不留。

坐在窗邊的臣工們心頭一悚,又是紛紛收起目光,不敢再看。

雖然那場血腥的刺殺宴已經過去三天,但四處卻充斥著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朝中暗流湧動,似乎一切隻是剛剛開始。

蒙麵刺客們儘數被俘,扣押入刑部主管的大牢中,亟待陛下養傷之後親自審訊。

而他們這些赴宴的王公大臣和妻眷們則被殷衣衛帶到了泰殿,在這裡已經待上了三日。

泰殿是一座巨大的宮闕,此處分落著各大各小的廡堂和樓閣,女眷住在西邊,男子住在東頭,基本上每人一間房屋,宮廷禁衛看守著不讓離開,但也未曾被苛待過。

太醫署派來醫師給在筵席上受傷的臣工們治療,屋子取暖物品也充足,寺人宮娥每日服侍,衣食住行都是按照他們官品標準來。

忠心耿耿的臣子自然不會鬨騰或者有不滿,他們也嗅到了不尋常的地方,之所以這次赴宴之人全被禁足在皇宮不得出去,恐怕是這次刺殺的幕後主謀就出於其中,延國內部有反賊作亂。他們被關在泰殿事小,該吃吃該睡睡,等刑部明察秋毫,到了時候便會被放出去,就是很憂心陛下遇刺至今,也不知現狀如何,身體傷得重不重。

至於存有二心之人,自然是各個坐立難耐,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做了虧心事真怕鬼敲門,一臉苦菜之色,日漸消瘦。

女眷們則是受驚更多,生辰筵上刀殺劍打的可怕場景和血腥味還在她們心中久久不散,雖宮裡嬤嬤在吃穿用度上不曾虧待她們,但仍舊日日不安,她們也隻是嚇傻般木訥地吃飯睡覺,迫切盼望著早日能回府,這皇宮啊以後是不敢再來了。

雖難掩惶恐,但大多數人倒是安靜本分著,其實也是更怕行為的不配合,被安上刺殺皇帝的罪名。

偶有皇親貴戚鬨了幾波,即刻就被殷衣們鎮壓,殷衣執法個個高武,赤黑錦鯉紋飛魚服,手持威懾力極強的宵練劍,他們是沈離疾親自培養的爪牙,隻受命於沈離疾,可直接越權逮人,所行之處令人聞風喪膽。鬨事者受了挫折,逐漸也安分下來。

宮外一直有府邸家眷來尋問,為何自家大人筵後沒有歸家,被殷衣們公事公辦地回複,美其名曰,大人們被請到了皇宮裡做客幾日。府中人看到殷衣們亮出的親筆家書報平安,也將信將疑地走了。皇宮裡頭愣是一點消息都沒透露出來,這些日子裡到底發生了何事,無人知曉。

又過三日,泰殿中央大庭院裡多了一層宮廷禁衛把守。

接著有刑部的人陸續出入泰殿的各個樓閣和廡堂,愈來愈頻繁,臣工們猜測這是開始審訊查案了。

每次刑部審完人都將其帶走,也不知是歸了家,還是進入了地牢。

眼看著泰殿裡的王公大臣們越來越少,被關在某一處的人蠢蠢欲動,不耐煩了起來。

“說的到是好聽!來皇宮做客?嗬……”親王怒摔茶杯,“這不就是變相的囚禁嗎!”

碎瓷片落到床榻邊,讓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榻的親王世子險些踩到,婢女嚇得蹲下來給他穿鞋。

“父王消消氣。”世子摸了一把婢女的臉,笑容輕浮,“總歸不會在這待太久的。”

親王府在整個延國就是尊貴的象征,而父王又是先皇兄長,論輩分更是當今皇帝的伯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怎麼可能會有人敢拘審他們?怕過不了幾日,就會恭恭敬敬地請他們回王府了。

親王對世子所說深以為然,並且這幾日為了洗清嫌疑,他沒有同其他皇戚權貴們一同去鬨事,也沒有表達出任何不滿,但隨著時間慢慢,他早已瀕臨狂躁,難掩憤怒。

先皇在世時,都沒有這個膽子和他對著乾,現在沈離疾這小畜牲才親政幾年?就敢踩到他的頭上對他不尊不敬!

親王雖年過半百,心底卻藏著勃勃野心和極度的不甘心,上天真是不走眼,讓他這大半輩子時運不濟,他明明是沈氏長子,三十年前卻被親弟弟搶了皇位,是以這些年來看著先皇的這些皇子們互相殘殺,他也暗中使絆子,本以為熬過了這十幾年,等到先天不足的先皇駕崩,他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登基稱帝。

沒想到心心念念了一輩子的位置,卻被先皇最不起眼的兒子給占了去。

當年一個十七歲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居然爭權爭贏了?!親王怒不可遏,三年啊,沒有人知道他這三年是怎麼過來的。

他麵容扭曲,眼底閃過狠辣和陰暗。

如今沈離疾被捅了一刀,就那破敗的病秧子身體,可熬得過刃上淬著的劇毒?

此毒七日發作即致命,沈離疾注定撐不過今晚了!

親王想到小暴君的慘樣,麵露暢快。

笑話!藥罐子能當皇帝?

本王才是真龍!

“審完了嗎?”這時門扉外傳來交談聲,似是刑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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