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暢快中的親王思緒一停,渾濁的眼裡閃了閃,這次一切做的都很隱秘,小暴君的人絕對審問不出來任何信息,親王也確信查不到親王府這裡來,更何況今夜毒發小暴君一死,這龍椅就是他的了!想到此處,親王安心不少,愈發暢快。
“還剩親王殿下未審。”一名殷衣回稟。
世子聞聲惱羞成怒:“這群人莫不是瘋了!父王您可是皇帝的親叔叔!”
親王麵露傲慢,不以為意道:“不打緊,讓他們來。”
除了沈離疾親自來,其他人誰敢拿他這個一等王爵怎麼著?他可不慌。
而那小暴君,此刻還那病床上躺著呢!
雖然親王承認,那日他確實被沈離疾詭異的笑給嚇到了,但這些天冷靜下仔細想想,這很可能是小暴君在氣勢上挽尊而已,畢竟朝中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呢,身為皇帝可不能臨危露怯呢,嗬,小暴君也隻有這點能耐了!
親王故意高聲對窗外道:“本王是當今聖上皇叔,本王倒要看看,刑部和大理寺哪個官員敢親鞫本王?”
他話音一落,庭中片刻靜默,門外隻有冬風在蕭瑟。
世子覺得外頭那群人是怕了,鼻息嗤了嗤,刑部的這些窩囊廢啊,沒有這個膽子來觸親王府的黴頭的。
現在誰敢來,日後親王府定讓他在仕途上混不下去,搞得他家破人亡。
忽地,吱呀一聲槅扇被拉開。
“來著何人。”親王喝著茶,氣定閒輕,連眼都不抬,“說說看,本王何時能回府,賞你白銀兩箱。”
來人頓住腳步,站在陰影之中,身形清瘦高挑,攏袖作揖,“下官刑部侍郎,魏信。”
親王皺眉,有點瞧不起,“區區四品,也敢來審本王?誰給你的膽子和權力!”
他掄起胳膊,將茶盞砸向門口的人,爆吼,“滾!真是什麼人都敢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茶水嘩啦灑了一地,瓷杯精準地襲向來人的腦袋,這個力度若是真被砸到了,腦殼上怕是要破個大口子,非死即傷。
但那人並不慌張,微微側身,輕鬆躲開。
“咣砰”茶盞擲中了外頭廊柱,但親王想象中的跪地求饒聲卻沒有響起,反倒是聽到了一聲輕笑。
親王終於抬起眼看向門口之人。
那人身襲四品袀玄官袍,慢悠悠走進來,帽冠簪著的赤紅綬帶隨風飄起,拂過槅扇。
他緩緩舉起手中令牌,牌上禦賜龍紋。
他站在正門照落的光輝裡,瞧不清容貌,脊背筆挺如戟,不卑不亢。
“下官自是奉聖上之命,特來鞫讞重犯。”
*
簌簌雪粒飄落廣寒樓台,李公公將牖下支起的竹竿放落,剛關上窗,就聽寢內傳來一道咚聲,是底盤放置桌案之響,雖不大,卻也不輕,讓人聽得清晰,存在感很強。
李公公回頭,就見司寇翎放下醫箱,拿出金針,桑皮線,長鉗,柳葉刀一一擺進承盤中。
素來溫和的司寇太醫麵色鐵青,殿內其餘禦醫們也都不敢說話,儘心儘責協助他給聖上處理傷口。
剔了六日的毒素,今日總算除儘了,手術做完,禦醫們紛紛告退,留下司寇太醫給陛下縫針。
司寇翎將刀傷處外敷膏藥,最後仔細用紗布包紮好,這幾日提著的心終於放下,緩緩呼出一口氣,“好在沒傷到要害,危險之期也熬了過來,接下來兩月可得靜心修養著,不可……”
李公公點頭將他絮絮叨叨的醫囑記下,含淚默默誇讚,司寇大人真乃神醫在世!
“皇後身子如何?”沈離疾起身下榻,抬手披上黑緞衵衣,“她燒可退了?”
司寇翎盥洗清理著醫箱,垂眼看著染血的金針,回稟道:“高燒已退,隻是娘娘驚厥過度,現下尚在昏睡中。”
想到昏迷的小皇後,他心下也沉了沉。
沒有想到他引以為傲的方劑有一天會失效。
她那是用了多大的意誌力,才抵抗住藥效從睡意裡掙脫醒來。
“是臣之失誤,請陛下責罰。”
語罷許久未聞陛下聲音,司寇翎停住動作,抬起頭來,見陛下負手而立,沉默地望著窗外雪景。
司寇翎繼續道:“那名假冒花萼樓掌事的仕女已服毒自儘,幕後主使手腳很利落,殷衣衛還沒有查到是誰的人。不過也無傷大雅,這次刺殺的主謀是親王,估計就是他派來的。”
“但臣卻有一事不解。”
他話鋒一轉,眼中情緒翻滾,“陛下早知生辰筵被做了手腳,會有人來暗殺,陛下也早已布下天羅地網,萬無一失,如今殷衣收網,刑部查案,一切都在按著計劃順利進行。可臣唯一不明白,為何那時,陛下偏偏要去受那一刀?”
如果隻是為了鏟除親王,根本沒必要以身涉險到這個地步。
司寇翎愁了幾日,心中萬分不解,此時終於問了出來。
“臣知道的,以陛下身手能避開。”
良久,他看到沈離疾徐徐回眸,身後淋淋雪色,背光煢煢獨立,神色雖不大清晰,但下顎微抬,似要開口。
這時,殿外響起寺人們急切的腳步聲,以及驚喜的報聲:
“陛下,皇後娘娘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