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後。
原泊逐站在了不夜洲門口。
該說它不愧是讓普通人心馳神往的富貴鄉。
光是一個大門就氣勢恢宏到身後一群同學不敢喧嘩。好像喘氣聲大點都是對這個高貴之地的不尊重似的。
大家生怕在彆人麵前露了怯,即便想“哇”都吞進肚子裡。
從大門望進去其實看不到什麼厲害的畫麵,隻是一條車道,曲徑通幽,未知全貌。
兩側綠化藏著燈帶,霓虹交相輝映,給人一種光是走入其中便要得道成仙的錯覺。
崗亭人員引著他們往旁側的入口走,並告訴他們那裡已經有三輛接駁車在等待。
不夜洲裡麵非常大,還劃分了不同區域,甚至標明了機動車道和步行道。
雖然秦睿的生日派對所預訂的宴客廳已經在不夜洲較為邊緣的位置,但要靠腿走的話,沒個半小時是到不了的。
大家分批次坐上了車,
一次性招待這麼多學生,在不夜洲這種地方是相當罕見的情況。
這也是不夜洲針對會員子女成人禮的一種特殊優待。
平常是不可能讓幾十個非會員進入的。
也正因此,秦睿全程昂首挺胸,顯得驕傲極了——若非是他,高三七班這四十個人估計一輩子都不可能進入這麼牛逼的地方。
他也的確有資本驕傲。
秦睿的父親在星際土地聯盟經營房產,業務已經拓展到鄰星了,據說在最近的一次聯盟財富排行榜上高居前五百,擁有億萬現金資產和上千家企業,是個名副其實的巨富。
但秦睿是他父親的第四個孩子,且他媽媽早已經在十年前和他父親離婚再嫁。
所以他不能獨享這父愛,這次成人禮也隻拿到了他父親黑卡附屬的不夜洲金卡,而沒有得到被父親親自到場慶賀生日的待遇。
每當有人用同情的眼神望著他,並試圖安慰他時,秦睿都很瀟灑地表示:
“彆因為我爸不管我就覺得我可憐,搞清楚,本少爺有花不完的錢。”
三輛緩緩前行的接駁車開出了一百米的距離後,眼前風光豁然開朗。
不夜洲內部的流光溢彩立馬鋪陳開來。
“哇……”
從進門起就大氣兒不敢喘的同學們終於忍不住發出了驚歎。
大家欣賞著這傳說中的洞天福地,原本與自己遙不可及的土地正被他們踩在腳下。
所有人都感到自己在這一刻被鍍上一層昂貴的保護色。
這座由金錢築造而成的夢幻之城,似真非真,閃爍著海市蜃樓般的光。
夕陽西下,金黃晚霞把麵無表情的原泊逐照得更加麻木。
在所有人此起彼伏的交談聲,和怎麼都止不住的驚歎聲中,原泊逐淺淺打了個哈欠。
不夜洲。
這種奢靡浮華,眾人趨之若鶩的地方,對原泊逐卻沒有任何吸引力。
在這裡,人們常常產生一種錯覺——金錢可以購買一切。
很多人通過不夜洲的頂級服務,尋找可供他們滿足欲望的東西。
而恰恰,對原泊逐來說,錢又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口腹欲,虛榮心,紙醉金迷,驕奢淫逸,也隻是過眼雲煙,不過如此。
他提不起半點興趣。
在原泊逐成為“原泊逐”以前,他是修真界有望飛升第一人。
十年築基百年結丹三百年化神登頂修真界,如此奇跡一般的修行速度,讓他成為可望不可及的傳說。
邁入渡劫期前,八十一位大乘佛修登門求請,四十九個晝夜不眠不休論道講經,三萬修士奔赴仙門,隻為聽原泊逐良言一句指點迷津,打通悟道最後一竅。
當年的原泊逐,隨口一言也是修真界金科玉律,五湖四海百門千宗,甘心情願拜他羽下。
金錢權力,應有儘有,凡胎仙體,一念之間。
然而誘惑在前,原泊逐從沒放在心上。
他用凡人幾世歲月修了一輩子清心寡欲。
連唾手可得的天下蒼生都不曾放在眼裡,不夜洲提供的富人娛樂,原泊逐就更是沒什麼興趣。
當然最重要的是因為……
不夜洲,他來得都有點膩了。
-
進到生日宴會廳所在的獨棟以後,同學們終於可以放飛自我。
正如原泊逐所想,在這個環境中,大家果然很快就把他遺忘了。
尤其是坐上餐桌,來自各個國家的珍稀食材和頂級料理擺在麵前,同學們都在掏出手機拍照。
倒是秦睿前前後後關心了原泊逐好幾次。
比如問他需不需要把刀叉換成筷子,聞不聞得慣二十萬一斤的白鬆露的味兒,教他怎麼吃一條手臂長的皮皮蝦,告訴他那一小碗價值八千元的佛跳牆冷了就不好吃了,順便再提醒他魚子醬這種幾百塊一勺的便宜東西管夠,不用省著吃。
原泊逐全程不怎麼說話,隻是禮貌性地“恩”“好”。
考慮到秦睿是今天的壽星,不好讓他冷場,原泊逐偶爾也會多說幾個字:“哦,這樣。”
班上幾個比較活躍的男生坐不住,圍著這棟三層樓高的玻璃房逛了一圈,回來手裡各自抱著一瓶酒,驚喜地跑過來告訴大家:
“這宴客廳超級大!樓上還有唱歌遊泳打保齡球的地方!”
“我本來以為我們的包廂就是一個大房間,沒想到是一整棟房子。”
“天呐,雖然早就想過不夜洲裡麵會很漂亮,但真的進來了還是覺得誇張。這是人間天堂吧?”
“還記得嗎,剛才開接駁車的那個服務生說,我們一路上路過的所有酒窖,餐廳,禮品櫥窗甚至超市,都是免費供應。”
秦睿聽他們討論起來,就放過了原泊逐,高抬著下巴說:
“當然啊,進來這裡的人非富即貴,辦個會員卡都要成百上千萬了,這些小東西不收費也是應該的。”
在所有人驚呼之前,他接著說,“剛才有個岔路口,進去又是另一個區域,裡麵什麼高爾夫騎馬攀岩滑雪衝浪泡溫泉還有阡城最大摩天輪……哎呀反正你們想得到的,都在那一片。”
“不夜洲特彆大,沒個幾天是逛不完的,今天咱們隻有一晚上,等吃了飯我先帶你們玩最厲害的幾樣。”
這一番話再次引起眾人歡呼。
原泊逐獨自沉默地進食。
在其他人進行社交的時候,他已經吃飽了。
眼角餘光撇了一下牆上的掛鐘,剛過七點。
等秦睿切完蛋糕,他就可以隨便找個理由走了。
-
不夜洲北麵環海,二十幾艘遊艇停靠在港池,有幾艘正亮著燈,還有一艘看起來正準備出航。
一般來說,出海派對都是在白天進行。
因為夜裡的海麵危機四伏,風大浪大溫度也低,如果船隻出現問題也不好及時救援。
即便出航也會限製距離,至少不會開出十海裡,以便遇到風浪隨時返航。
林雙徊不喜歡海,也不會遊泳。
走在搖搖晃晃的浮橋上時,他甚至悄悄捏緊了拳頭,好像這樣可以稍微減輕一些心理負擔。
陳靳約他來不夜洲,說要為上次不小心傷了他的事道歉。
林雙徊一個字都沒信。
但他還是來了。
明知道來了就沒好事,但又覺得,萬一呢?萬一陳靳真的想跟他道歉呢?
那天他鮮血淋漓的樣子,說不定真的讓陳靳心軟了。
那是他的親哥哥,同父同母的親哥哥,總能有點骨肉親情的吧?
爸爸也說這輩子都不要他進家門,但還是每個月準時打錢給他呢,再恨也不能切斷血緣至親的關係吧?
抱著這種近乎自欺欺人的想法,林雙徊走到了遊艇前。
船手看了他一眼,確認身份後,讓他上了船。
音響震得人腳麻,甲板和飛橋全是陳靳叫來的人,正賓主儘歡地享受派對。
林雙徊整理了一下衣服,也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為了不要在陳靳的朋友麵前丟臉,他動用了衣櫥裡最拿得出手的一件白襯衫。這是去年伯客賽的春季係列,穿它的都是貴族紈絝,娛圈頂流,一件買下來七萬多,花掉了他小半年的生活費。
不過林雙徊不缺錢,所以買的也不心疼。
隻是當時想著,把這衣服穿回家過年。
結果一如過去的十幾年一樣,陳家沒有給他發來邀請。
所以這衣服就一直掛在衣櫥,沒機會穿。
今天換上了,林雙徊才覺得什麼叫人靠衣裝。在鏡子前欣賞了好久,覺得自己真帥。
原本應該打上領結的襟口微微敞開,露出白皙的脖頸和鎖骨,稍顯正式但又不至於死氣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