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戒備得很,從船上一個翻身而下,鷹隼般的眼睛盯著原泊逐:“乾嘛?!”
原泊逐掌心攤開,一枚泛著金屬光澤的徽章躺在其間。
他又問:“出船嗎。”
對方張了張嘴,似乎覺得不可思議——蛛域通行令分為不同等級,像這枚徽章的級彆,在整個阡城,一隻手都數得出來。
“您,您一個人?”
“我一個人。”
“好的,請跟我來。”
說罷,他們坐上了船。
日落的時候,小船基本不會離岸太遠。
他們卻一直駛向目之所及的儘頭。在一片新的礁石灘附近擱淺。
原泊逐下了船,往他記憶中的方向走去。
那條路可以避開所有視線,前往不夜洲最中心的地下海。
但身後的“船夫”忽然叫住了他。
“先生。”
原泊逐頓了頓:“?”
“您真的是……加百列?”
這個名字不是原泊逐自己起的。
當初他隻是需要一個化名來登記,於是便隨便在資料上寫了一個敷衍的名字:張三。
結果當時為他在通行令上蓋章的人,相當不滿意這個看上去就很不酷的名字,硬是幫他臨時改了一個。
“一個有逼格的好名字,可以幫助你在接任務的時候拿個好價錢。”
“相信我,沒有人會願意花幾百萬把性命托付給一個叫張三的人。”
原泊逐沒有拒絕,從善如流地用了這個新名字。
加百列在蛛域算不上什麼大人物。
即便他的雇傭任務成功率總是百分之百,也不會有人對他太過關注。
因為他行蹤成謎,神秘莫測,為人低調,且油鹽不進——隻要他不想接的任務,多少錢都不接。
那船夫叫了原泊逐的名字後,自己可能也嚇了一跳,有些懊惱為什麼敢直呼其名。
片刻後,才道:“……您是我的偶像,兩年前,在那群純血稀有種聲稱要驅逐我們非純血稀有種時,是您站出來為我們發聲。您當時一掌劈飛三頭獸人的視頻截圖現在還是我的手機桌麵!”
說著,他就要給原泊逐看自己的手機。“您看!”
原泊逐:“……”
他麵無表情地點點頭,什麼都沒說,轉身走掉了。
“真酷。”
船夫抱著手機,目送原泊逐離開,然後自己開著小破船回航。
他永遠不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
當初原泊逐並不是要為他們發聲才動手。
那群純血稀有種叫嚷著,要把蛛域裡所有人都拉去體檢,以排查誰的血統更純正。
如果異能太弱,或者血脈偏向於普通人類更多,那麼就會遭到驅逐。
他們認為非純血的稀有種有隨時背叛蛛域投靠人類的風險。
而年僅十六歲的原泊逐,身上什麼血脈都沒覺醒,有的隻是一身修為。
如果排查到他,那毫無疑問,這群純血和非純血的稀有種,最終都會目標一致對向他這個人類。
為了不在這件事情中自我暴露,當非純血稀有種們高舉反對大旗,要大鬨蛛域內部時,原泊逐趁亂揮一揮衣袖,扇飛了當時在高台上激情演講的三個主張驅逐的稀有種。
原泊逐根本並不想當什麼英雄。
他隻是明哲保身罷了。
-
不夜洲表麵上仍然是那個頂級富豪俱樂部,而它的地下,藏於深海中的那最不為人知的地帶,就是蛛域。
蛛域起初不叫蛛域,而是【星際稀有血種駐阡城不夜洲辦事處】。
大約在十年前,被新任老板接手,嫌土,改名了。
之所以叫蛛域,大概因為它四通八達盤根錯節的信息網,遍布全星際,任何你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資料,隻要花錢,都可以在這裡搞到手。
稀有種們的異能不敢在人類麵前隨便暴露,便有了蛛域這種變現的渠道。也算是合理歸宿。
起初也有稀有種們不滿意這種苟且偷生般的日子,認為他們的血脈比人類強悍得多,沒必要把生存空間讓給人類。
但殘酷的現實表明,人類和稀有種的人口比例懸殊太大,近兩年甚至逼近六千萬比一。
退一萬步說,光是聯盟軍的現有人數就多達三個億,而全星係稀有種加在一起都未必有十萬人。
雖然有部分強大的稀有種,異能威力堪比核武器,的確可以做到以一當萬。
但麻煩的是,幾十年前,人類和部分熱愛和平的稀有種達成協議,建立了特殊血種管理局。
於是這部分稀有種歸順了人類。
現在的情況就是,隱沒在外的稀有種有造反的心,沒造反的條件。
而且一旦暴露身份,還有可能被特殊血種管理局“抓”起來。
在各種各樣的原因之下,稀有種們活得小心翼翼。
而蛛域,則成了維持平衡的存在——它既給了稀有種們發揮各自特長的機會,也給他們遠高於人類社會普通工作的薪酬。
稀有種們過上了有錢有車有房的好日子,也就不太想和人類作對了。
大門為原泊逐打開的時候,一隻雀鳥在他頭頂盤旋。
一看就不是活物。
否則早就炸起一片羽毛飛跑了。
原泊逐沒有直接進門,先是抬起手,讓它停在他的胳膊上。
某種程度上來說,原泊逐很喜歡鳥類。
它們的眼神總是精明,但動作稍顯笨拙。羽毛光滑柔軟,動作輕盈矯健。最重要的是,它們小巧。
能放在掌心,就很可愛。
“這是銀喉長尾山雀,可愛嗎。”
原泊逐看著掌心的鳥,它短小尖銳的喙正在輕輕開合,發出男人低沉的聲音。
下一秒,原泊逐揮開手,把它丟掉。
鳥兒仍然在頭頂盤旋,男人的聲音繼續說:“你不能把我這麼丟開,。我是可愛的長尾山雀。”
原泊逐邁步走進蛛域大門,裡麵黑漆漆一片。
他手動打開了燈,長長的走廊通往不同的房間。原泊逐要去的是儘頭。
那隻鳥還跟著他。
“你很久沒來了,最近缺錢嗎?”
“看看我,,你不覺得我毛茸茸的樣子非常討人喜歡嗎?想不想把我帶回去養起來?”
“隻要你答應幫我殺了現在的聯盟最高首長,我就送你一隻永遠不會炸毛的小鳥。”
走到儘頭的房間,原泊逐原本要伸手打開門把。
那隻可愛的,圓乎乎的,毛茸茸的長尾山雀飛到他的臉上,和他來了一個親密接觸。
原泊逐一把抓住了它,冷冷說:“你很煩。”
隨著砰的一聲,那隻小鳥忽然不見了。
門打開,裡麵站著個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
他頭戴圓禮帽,深紅色的頭發被藏在後麵,雖然已經年過半百,但保養得當,看上去像四十出頭的樣子。
“你對著給你發工資的人說‘你很煩’,這意味著什麼你知道嗎?”
男人走到長長的會議桌前,一個優雅轉身,落座在主位,道,“意味著如果你等會兒有求於我,我就會給你穿小鞋。”
原泊逐麵無表情地在他對麵坐下,根本沒在意他的威脅,隻問:“通緝令怎麼回事。”
“什麼通緝令?”
“昨晚。”
“昨晚什麼?”
“獵殺狼種的任務。”
“獵殺什麼?”
“……”原泊逐看著他,不說話。
對方笑起來,說:“你看,我有的是辦法給你穿小鞋。”
這種無聊的冷幽默,好像是這個人永遠玩不膩的遊戲。
“你說過,如非必要,不殺同類。”原泊逐根本不接他的玩笑,隻提醒道,“這次是為什麼。”
“嗯嗯,我很開心你能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男人撐著下巴看向原泊逐,道,“但我沒有義務向你告知這種事情。畢竟,你沒有接下這個任務。”
兩個人無聲對視。
原泊逐的眼神簡單利落地表達了一個意思:我要知道為什麼。
而對方的眼神則複雜得多。
他同時表達了“我要給你穿小鞋”“我要氣死你”“你求我我就告訴你”等多重意思。
兩分鐘後,還是對麵忍不住了。
他噗嗤一聲笑起來:“哈哈哈,好吧,好吧,要是玩一二三木頭人,我肯定輸了。你可以二十四小時不說話,我可不行。來吧,聊聊你難得來一次的目的。”
原泊逐稍稍坐起身。
對方道:“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和被通緝的那個狼種血脈,關係匪淺?你想救他?”
原泊逐自然不可能回答這個問題。
“隨便怎麼都好,我隻告訴你,他必死無疑。”
“……”原泊逐的眼神冷下。
“接下通緝令的人,全是A級高手。彆說那個狼種自己能不能搞定,就算你出手幫忙,我估計,頂多就是增加一具屍體。”
他說完,還很愉悅地想象了一下,
“哦呀,也不一定。除非你能一打十?那可就太好了,,你如果真的有那麼厲害,就該跟著我一起造聯盟的反。以後我當皇帝,你當太子。”
原泊逐沒有接這句話,隻問:“誰發布的通緝令。”
“這個信息就不能給你了。”男人翹著的二郎腿抖了抖,心情很好的樣子,說,
“有一句話可以作為忠告,免費送你——,你的實力在我所見過的人裡,是最深不可測的,你有很多機會可以成為發號施令的人,讓人們俯首稱臣,唯命是從,當一個說一不二,永遠不被拒絕的上位者。”
他說到一半,頓了頓,看著原泊逐,最後總結道:
“但你既然甘心做個普通人,那麼,就要接受很多事情無法如你所願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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