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是突然燒起來的。
就像一場盛大的魔術,毫無預兆,沒有過程,整個商場每層樓都燃燒起來。
火舌衝破窗戶,舔到半空,外麵路過的人紛紛掏出手機,一邊恐懼一邊又忍不住拍下這震撼的一幕。
商場新開業,消防安全方麵是很重視的,按理說,絕對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意外。
但事情就是這樣突然發生。
人們驚聲尖叫著從裡麵跑了出來,原泊逐逆著人群往停車場走去。
他在快速思考著自己僅有的一些線索,並試圖把它們串聯到一起——
現在應該可以肯定,最近的幾起縱火案都是出自同一個人。而對方的目的,就是原棲風。
原泊逐打了電話,但原棲風一直不接。
極有可能已經被困在停車場。
原棲風看上去吊兒郎當,實際上在反追蹤這件事情上非常拿手。
如果是平時,絕對不可能讓人抓住他的後腳。
但原棲風最近太著急了。
著急地找著什麼,所以四處留下痕跡。
原泊逐猜測,那個接領了任務的雇傭兵還沒有確定原棲風的相貌,否則不會這樣大麵積縱火,太過招搖。
原泊逐在蛛域的這兩年,知道了一些稀有種不成文的規矩,比如,儘可能不要在人類麵前暴露異能。
可現在,這些人寧願暴露自己的存在,都要殺原棲風,雇主究竟是什麼人?任務究竟是怎樣的?
原棲風乾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要鬨到這個地步?
一切都是疑問,需要原泊逐自己去找答案。
火勢很大,好在商場應對到位,在很短的時間內疏散了大部分人群。
但仍有一些困在了電梯或角落,六層以上滯留了不少人。
原泊逐有結界護體,這場火燒不到他身上。
倒是中途有個保安,在疏散人群的時候突然看見原泊逐還在往裡麵進,嚇得趕緊上前阻止。
原泊逐沒有時間和他周旋,直接閃身避過,以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速度消失在安全通道。
隻留下那個保安以為自己眼花見了鬼,上一秒還抓著人的衣袖,下一秒直接消失了。
直到聽見消防車的聲音他才回過神,不敢再去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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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理解,這麼大動乾戈的乾嘛?為什麼不直接查清楚那頭狼的人類身份,然後快準狠一刀乾翻!”
穿著紅色鬥笠的女人站在凶猛的火勢當中,她對旁邊一個正在嗑瓜子的男人說,“你說是不是?”
男人吐出瓜子殼,道:“我不知道,彆問我,我的腦容量不允許我去猜測聰明人在想什麼。”
“你這火都燒了這麼半天了,我怎麼沒看見有人被燒出原形啊?”
紅衣女人突然縱身一躍,攀在一根高處的橫梁上,用她穿透一切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
火把金屬燒得燙手,她沒撐兩秒就鬆開,衝著手掌吹了兩口氣,問了句:
“是不是已經跑了啊?”
那男人又摸出一把瓜子,道:“我隻負責燒,彆的不管。”
“你這麼一頓燒,燒死普通人怎麼辦?”
“反正我隻負責燒。”
“你那天在酒吧把一個人類燒成灰,這事兒要是被特殊血種管理局的抓到了,你就等著坐牢吧。”
“我隻負責——”
“知道了知道了,你隻負責燒,你的腦容量就夠乾這一件事了。”
女人煩不勝煩地又跳到另一個高處。
在人類絕不可能忍受的高溫下,麵不改色地伸了個懶腰,繼續巡視這商場裡是否有遺留的稀有種。
“篝火,反正你的任務就是燒,再大點吧。獸人最怕火了。”
隨著女人話音落地,嗑瓜子的聲音果真停下。
下一刻,火勢衝天而起。
熊熊燃燒的烈焰,和普通的火看上去沒有不同,但倘若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這火是有苗頭的。
它仿佛長了眼睛,見縫就鑽,不管是否是易燃物,沾它就燃。
轉瞬,整個建築物就徹底被包裹在這層凶猛的紅色當中,幾乎找不到任何還能逃脫的角落。
“啊!”
女人用以避火的帽兜差點被火舌掀翻,嚇得她從高處跌落,氣得不行,罵道,
“我以後絕對不會跟你合作,你這莽夫!你不能控製一下自己的火嗎!?”
“燒起來,就不可能控製了。”
“煩死了!”
但很快,她的臉上露出喜悅,眼睛忽然對準某個方向,放射出詭異的藍光,大喊道,“篝火!我看到了,他在這層樓下麵……哇,這家夥速度真快,你的火統統被他躲掉了。不過,還是在射程範圍內——”
她往下一跳,“咱們走!”
篝火也瞅準時間,卯足了勁,隨著她的動作,一道火舌燒穿了女人的腳下。
一條最快的捷徑露出來。
兩個人直接從一樓的地板跳下停車場。
咚的一聲。
隨著他們落地的動作,兩輛車突然砸到二人跟前。
停車場的火顯然沒有商場內部那麼囂張,以至於,這裡的車竟然還完好無損。
被車砸倒在地的篝火一臉茫然。
紅衣女人的帽兜被砸跑,差點被火削了腦袋,怒了。
“你敢拿車砸我!”
她也不知道那頭狼叫什麼名字,隻罵道,“我今天一定要把你的狗骨頭碾碎!小癟三!”
但他們倆暫時找不到原棲風的具體方位。
原棲風的行動速度很快,身手敏捷,即便是人類的身體也足夠快速躲避火焰的追擊。
但他的處境也不輕鬆。
獸人最怕火。
尤其是稀有種的異能所釋放的火,這種高溫足以把他烤熟。
原棲風不是不知道最近有人在找他。
但他要做的事比他的命重要,隻能硬著頭皮上。
本以為自己能應付絕大多數的稀有種,沒想到今天找上門的,是最難纏的那種。
“刀鋒。”
篝火把自己手裡的瓜子揣好,又摸出一副特製的墨鏡戴上,對女人說道,
“我沒力氣,你上。”
刀鋒哼了一聲,整理了一下自己漂亮的鬥篷,確保自己渾身上下都被包裹好了,不會被火燒傷,便忽然睜大了眼睛——
一瞬間,她的雙眼放射出兩道劇烈的光射。
還不及看到這光的方向,整個地下停車場已經埋入一片刺目的白茫茫中。
角落的原棲風暗罵一聲“操”,捂住了雙眼。
在沒有及時躲避的情況下,周圍火舌纏上了他。
皮膚在接觸到灼熱的一瞬間,身體在危機情況下啟動了自我保護機製。
原棲風的骨骼和肌肉爆開,恢複了具有強防禦性的堅硬皮毛,回歸獸態,將衣服撐了開來。
但白光和烈火雙重夾擊,仍然使得他渾身劇痛,他發出了獸類嘶鳴,在各種劈裡啪啦的燃燒聲中,顯得無助。
此時此刻的原棲風,腦子裡隻有一句:媽的,大業未半天要亡我。
“我看見你了,小狗。”刀鋒說完這句,忽然跳起來,朝著原棲風的方向飛身一躍,
尖銳的笑聲在一陣陣汽車的爆炸聲裡,顯得更加鬼魅。
她眼中的射光隨著幾次眨眼,逐漸溫和下來,然而手裡卻舉起一把匕首,從天而降落地在原棲風跟前的瞬間,刀鋒笑道:
“姐姐來送你歸西——”
原棲風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殺死的。
儘管在白光中他什麼都看不見,在大火裡他也聞不著,但身體還是保留著獸人的警覺。
在刀尖沒入胸口之前他向後極速一退。
這一刀沒能捅穿他的心臟,隻是劃得他皮開肉綻。
好險還活著。
“刀鋒,不要浪費時間。”
篝火的異能雖然很強,但他自己的能量有限,不足以支撐太長時間。
一旦讓獸人逃去沒有火的地方,他們就很難抓到他。
“收到!”
刀鋒舉起的刀忽然拉伸開來,就像一柄激光長刃,她隨手一揮,旁邊的牆住便被削開。
下一刀,她瞄準了幾米外的狼人。
獸態的原棲風連尾巴都被燒焦。
他最討厭這種亂七八糟的異能,總是搞得他這麼狼狽。
但也沒辦法,再強的獸人也拿火沒轍。
他逃都沒地方逃。
前後左右都是能把他燒成灰的大火,胸口被劃開的傷汩汩流著鮮血。
半空中還有一個笑得陽光燦爛的紅衣女人,正在向他發來死亡通告。
那一刀下來,原棲風能直接原地化成血水。
他咬咬牙,心一橫,準備放手一搏。
死,可以。
得拉一個墊背。
於是他閉了眼,用直覺判斷對方的招式。
3,2,1——
就是這個時候!
原棲風猛地往上一竄,尖銳的爪子淩空揮舞,帶著舍身取義視死如歸的英勇,和一個獸人的男性尊嚴。
他要和他們同歸於……
嗯?
想象當中的被刀劈成兩半的感覺沒有到來。
原棲風撓了個空,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茫然睜開眼。
周圍白光不見了。
再抬頭,除了仍然不滅的火勢,已經看不見刀鋒的身影。
原棲風隻聽見消失的刀鋒在某個角落驚聲尖叫,還有篝火奄奄一息的一句:
“不……可能……”
原棲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好奇,但他又沒辦法去看。
聲音傳來的方向幾乎被完全裹在火焰裡。
傷口失血嚴重,原棲風的生存本能迫使他在這一刻做出了決定:先跑再說!
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因為篝火受傷了,導致火沒有剛才那麼烈了。
平白無故的,這地下停車場竟然起了一陣風,剛剛好,就把安全通道給吹了出來。
原棲風根本來不及懷疑什麼,隻當是老天再給他一次活命的機會,頭也不回地朝出口奔去。
狼的奔逃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看到原棲風成功脫離火海,原泊逐把他剛才刮出去的風收了回來。
目光也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