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上,葉式雲和兩個偽裝成露營基地工作人員的管理局同事正站在懸崖邊愁眉不展。
她今天狀態很好,按理說,鋪一個百米的式場,小範圍內支撐一晚上是沒有問題的。
但奇怪的是,葉式雲就像遇到了什麼瓶頸,總是鋪到一半,式場就開始震顫,然後散去。
同事問她:“會不會是你周五那天的傷還沒養好?”
葉式雲搖搖頭。
她很清楚自己的能量腺情況,現在力量正當充沛,在無人攻擊的時候,絕對不可能有這種情況。
除非……
“除非有剛好能克製你的稀有血脈已經闖入這裡,他的力量造成了你式場的不穩定。”另一個同事摸出平板電腦,開始搜尋與之相關的資料。
但最後還是歎氣搖頭,一籌莫展:“蛛域記錄在冊的所有稀有種,除了無間,沒有人能如此輕易地打破你的精神防護。但我們收到的消息稱,無間已經休假一個多月了,而且以他的性子,真闖進來早就給我們所有人都罩一層夢境,何必玩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
葉式雲也想到了無間。
在她第四次嘗試鋪開式場,仍舊失敗以後,她說:“也許無間已經結束休假,S級的稀有種性情古怪,行蹤不定,他也不是沒可能悄悄埋伏,我們要警惕。”
忽然,葉式雲接到了落傾的消息,說學生已經快到了山頂了。
她指節泛白,想到了什麼,抬頭對兩個同事說:“翹楚,什旺,你們用獸態去山上檢查一下,彆嚇到學生。”
“好。”
“沒問題沒問題。”
話音落地,剛才還穿著工裝的一男一女,忽然就化身原形,一隻大得異乎尋常的鬣蜥和一隻白頭卷尾猴突然向葉式雲身後的樹林中竄去。
葉式雲看了一眼時間,才下午點不到四點,但因為烏雲層集,這山頂陷入了一層淡淡的霧霾中,顯得天色昏聵。
在兩個同事離開後,葉式雲走到了一塊崖石邊,確保四下無人,才撥通了一個電話。
“怎麼樣,沒事兒吧。”原棲風那邊有呼呼的風聲。
大概他是在奔跑中接起的電話。
葉式雲言簡意賅,但聲音頗有些冷沉:“蛛域不是來探查的,他們也許會在今天動手。”
“怎麼可能,satan那個人,要是不做充分的準備,絕對不會貿然出手。”
“那你有沒有想過,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葉式雲在工作問題上,很堅持自己的結論,“我感覺無間可能來了。”
對麵沉默了片刻。
如果打破葉式雲式場的人真的是無間,那事情就難辦起來了。
即便是他們二人聯手,也未必能從無間手裡搶走人。
“你先看好那小孩兒,等我到了再說。”
“沼淩,我把醜話放在前頭。”葉式雲在他掛電話以前,說了一句,“我幫你的前提是,今天不會有任何人出事。”
原棲風好半天沒有給出回複。
因為他騙了葉式雲。
他告訴葉式雲,他有辦法取下神鳥血脈的能量腺,在不傷害任何人的情況下,解決如今管理局最忌憚的一個問題。
葉式雲信了他,所以今天幫他打掩護。
原棲風對於說謊這件事還算信手拈來,但不知為何,現在就是有些編不下去了。
好在,葉式雲這邊聽到了附近有動靜,匆忙把電話掛掉了。
原棲風握緊了手機,在各種念頭之中,還是選擇了悶頭往前衝。這是最後的機會,過了今天,林雙徊很有可能會猜到他的動機,那時候再要殺他就難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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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老師。”
幾個露營基地真正的工作人員小跑著趕過來,喘著氣說,“葉老師,我們找你好久了,是這樣,我們看突然變天了,害怕晚上會下雨,外麵的帳篷睡著很冷,老師要不要提前做準備?”
基地的賓館沒有多餘的房間,如果帳篷不能睡,就得提前安排山腳下的同學暫時不要上來,留在山腰的酒店。
葉式雲抬頭看了一下天,太陽被完全擋住,烏雲和冷風帶給人一種不正常的心慌。
如果不能布下式場,那麼,今天這場秋遊能不能繼續下去都成問題,外麵幾十張帳篷自然也沒有留著的必要。
葉式雲有決策權,隻要她探測到危險係數高於臨界值,可以發回消息讓管理局出麵,強製帶學生返程。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有人說:“哎喲葉老師,你們的學生都到了啊,這麼快!”
她抬頭看去,並不是大部隊。
而是原泊逐一人。
他從山坡下的拐角走來,奇怪的是,那群霧霾像是在躲他一樣,隨著原泊逐的走近,它們竟然慢慢散去。
葉式雲還沒有注意到彆的,隻想著山頂或許有無間在埋伏,原泊逐一個人走上來太危險,她匆匆趕過去,頗有些指責意味:“你怎麼一個人上來了?”
原泊逐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葉式雲身後,一層幾近無形的能量場正脆弱地掛在她身上,隨時會有熄滅的可能。
“有點困。”原泊逐忽然說。
“困?”葉式雲問,“你是想休息嗎?”
“嗯。”
葉式雲左右為難一陣,看到原泊逐抵著唇緩緩打了個哈欠,便下意識道:“那你先去我的房間睡會兒,不過你最好定一個鬨鐘,五點前起來,可以嗎?”
原泊逐點頭,跟著工作人員往住宿的樓房走去。
葉式雲歎著氣,總覺得今天諸事不順,她讓基地的人等到五點鐘再收帳篷,然後惴惴不安地走回無人的崖壁處。
五點以前,葉式雲必須要把式場鋪開,要麼就讓學生全體返程。
原棲風也最好是在五點以前趕來,葉式雲不可能拿學生的安全去賭。
“……咦?”
就在葉式雲準備重新嘗試鋪開式場的時候,她忽然發現,好像有一層比她的式場更為堅固也更為廣闊的能量場,已然形成牢不可破的防護層。
前一秒還烏雲密布的天空,轉而晴朗。
她嘗試用了一下異能,沒有任何異常,說明這層防護不是用來壓製她的。
是管理局的新同事?
有這麼厲害的異能,為什麼不提前和她打個照麵呢。害的她差點以為今天得出大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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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該在葉式雲房間裡休息的原泊逐,正走在這片樹葉茂密的林間。
重新亮起來的天光也並沒有把這裡照得太亮,足夠密集壯大的巨樹擋住了光線,每走一步,周圍都有簌簌作響的細微動靜。
這種聲音,在一片山林中很是尋常,無論是蛇蟲鼠蟻還是禽類,都會時不時搞出這種響動。
但原泊逐知道,這些不是普通的動物。
尤其是當一直眼睛轉得極快極精明的鬆鼠跳到他肩膀上時,原泊逐一邊捏住它的脖頸肉,一邊判斷,這種程度的血脈在蛛域屬於什麼等級。
B級。
或者A級最高了。
原泊逐原本不想插手。
對他而言,今天讓林雙徊和蛛域的人見麵,是最好的時機。林雙徊的人設不能再偏離下去,所以如果satan能夠在林雙徊的人設崩了以前力挽狂瀾把人帶回到原有的故事線當中,也算幫了原泊逐一個大忙。
但蛛域將這些攻擊性或高或低的獸人都安插在這裡,隨時可能會對外麵的學生造成威脅。
所以原泊逐要把多餘且無關的這些東西清除一下。
在鬆鼠發出不屬於動物的叫聲以前,原泊逐已經封住了它的能量腺,把暈過去的B級獸人扔到顯眼的位置,轉身的時候,剛好和一隻暗中觀察的梅花鹿對上了視線。
還不等對方逃走報信,原泊逐已經隨手撚起一片葉子,打在了它的脖子上。
下一刻,它就渾身抽搐著跪倒在地。
半小時後。
分頭行動的翹楚和什旺在溪邊碰頭。
兩個人恢複原形,大汗淋漓地相互看了一眼,目光裡都帶著同樣的錯愕震驚。
“你那邊也是?”
“是。”
他們靠在一起,疲憊地坐下,結果屁股下麵剛好有一條暈過去的小蛇。
什旺把蛇拎起來,看了一眼,道:“又一個能量腺不跳了的倒黴鬼。”
翹楚問:“是誰在幫我們?”
什旺把蛇一扔,說:“比起這個,我更好奇的是,幫我們的那個人到底是什麼情況。他居然能讓獸人的能量腺停止跳動。這也太牛逼了吧。”
休息了幾分鐘後,兩個人擼起袖子站起來。
“不管了,先把這些還在昏迷中的家夥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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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沒事兒吧?”
秦睿湊到林雙徊身邊,小聲問。
他其實也不想關心林雙徊,主要是今天這種大喜日子,所有人都嬉皮笑臉開開心心,就林雙徊一個人臊眉耷眼走在一邊,看得讓人不爽。
“有事。”林雙徊也破天荒地和秦睿說了心裡話,道,“你說,是不是因為我今天一直纏著他,他就煩我了。”
“不會不會。”秦睿非常有自信地搖搖頭。
林雙徊揚眉,有些好奇:“為什麼你這麼肯定?”
“因為你一直就挺煩的,他之前都沒嫌棄你,現在也沒理由嫌棄你啊。”
秦睿說完往旁邊一跳,生怕林雙徊揍他。
但林雙徊卻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他這句話,點頭道:“也對。”
秦睿撓撓頭,又湊過去:“所以現在什麼情況,你今天還告白嗎?我可是讓人提前把觀星台都給包下來了,不去就浪費了啊。”
“不會浪費的,放心。”林雙徊又露出勢在必得的表情,“我今天肯定能成。”
秦睿心裡總覺得他成不了,但看著林雙徊這副士氣高漲的樣子,就沒有說打擊他的話:“行,那就等你結果。”
上了山頂,所有人都疲憊不堪,有幾個女生覺得不太舒服,相互摻著就往住的地方走。
男生還是精力旺盛,儘管來之前都對帳篷怨聲載道,但真的到了山頂,又忽然覺得睡帳篷才是真露營,大家一窩蜂地跑去擠在帳篷裡撒歡。
林雙徊四處看了半天,都沒有看見原泊逐。
他正在納悶兒的時候,正好看見了落傾和葉式雲,雖然林雙徊有點不喜歡這兩個對原泊逐示過好的老師,但為了找原泊逐,還是隻能放下他的偏見,走了過去。
“暫時沒什麼問題,你待會兒再去檢查一下吧。”葉式雲和落傾交代了一下任務,就看見林雙徊走了過來。
落傾看了林雙徊一眼,用眼神暗示葉式雲——蛛域的人就在附近,彆的倒不說,就怕無間真的來了。那林雙徊隨時可能遇到危險,他們絕對不能讓林雙徊被抓走。
落傾的意思是,需不需要她來盯著。
葉式雲麵不改色地拍拍她的肩:“你去吧,這邊我來。”
“行。”落傾當然是相信葉式雲的。
等她一走,林雙徊也走到了葉式雲跟前:“葉老師。”
“嗯,有什麼事嗎?”
“您知道原泊逐在哪裡嗎?他好像比我們先一步上山。”
“哦,原泊逐啊。”葉式雲頓了頓,道,“我也不知道。”
林雙徊看著她,好一會兒,忽然笑說:“您真的不知道嗎?”
林雙徊是一個多麼會察言觀色的人,葉式雲剛好又不是那麼擅長說謊。
“待會兒吃晚飯會集合,你到時候再找他吧。”葉式雲麵色如常地淡淡道,“你看那邊,有很多同學在玩遊戲,你去跟他們一起玩會兒?”
這趕人的意圖就很明顯了。
她越不肯明說,林雙徊反而覺得越古怪。
他假裝應下,點點頭,然後轉身跑入人群中。事實上,目光卻一直放在葉式雲身上。
當旁邊的人問他要不要去林子裡抓兔子的時候,林雙徊敷衍地擺擺手:“你們去吧,我忙著呢。”
彆人問他忙什麼,林雙徊就伸長了脖子,看著葉式雲接了個電話,然後往宿舍大樓後麵的樹林裡走去。
林雙徊眯了眯眼,覺得時機成熟,沒頭沒尾地說了句:“忙著把躲貓貓的人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