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察廳能打這通電話,說明他們對於抓捕柊舒這件事充滿信心。
當然,對於原因,柊舒也很清楚。
那可是星際聯合保衛組織,簡單來說就是全星係上萬個星球文明的武裝力量的集合體。
那些發展處於前沿的星球,擁有絕對碾壓式的高科技追蹤手段。隻要確定了柊舒外形和基因,哪怕她整個容開著戰艦滿宇宙跑,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其實柊舒已經退隱江湖很多年,反星盜署對於那個時代的星盜還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柊舒不再聚集曾經洛洛白的手下軍團,她哪怕在自己的星球小偷小偷他們都不會管她。
但這次,柊舒盜走的東西,影響深遠。
複生繭,那可是特級保護文物。除了頂尖研究人員,根本就沒人知道它藏在哪裡。人們都以為它的存在隻是個傳說,而柊舒卻在十八年前直接拿走了它。
這麼多年,這個消息一直被壓住,不敢往外報,因為複生繭帶來的恐慌將會影響世界。
柊舒卻偷得沒有心理負擔。
因為複生繭也好,赤地力量化石也罷,在星際曆史博物館的特級藏品裡,有一大半都是她和她的母親貢獻的。
那時候,他們星盜軍團根本看不上普通人類文明裡,那些早就被市場買賣搞得烏煙瘴氣的小玩意兒,他們熱衷的,是在浩瀚宇宙間門探索世界的儘頭,尋找傳說,創造曆史。
洛洛白那些年找到過很多寶藏,有些來自於不被人類文明記錄在冊的荒蕪星球,有些則是從彆的星盜手中直接硬搶。
他們不講究盜亦有道,而且那個時代聯盟政府還沒有一套針對星盜的完整法律,所以他們的軍團幾乎在全宇宙橫行霸道,暢通無阻。
柊舒跟隨著她母親,見識到了無數奇珍異寶,也聽來了很多奇妙詭譎的傳說故事。
而其中最讓人癡迷的傳說,無疑就是赤地的複生繭。
“人們都說複生血脈能夠複活赤地的力量,實際上,太過片麵。”
洛洛白研究過很多資料,她認為自己看到的比普通人多,“複生繭是當年赤地能量腺死去後,分離而出的東西。它不是一種血脈,而是一種獨立出來的力量。我認為,它放在赤地身上,能夠複活赤地,那放在彆人身上,也能複活彆人。”
柊舒很感興趣地問:“那是不是有了它,就不怕死了?反正可以複活!”
洛洛白點頭:“反正你老媽是這麼想的。當然也不排除,它可能屁用沒用……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拿我試試。”
當時的柊舒隻覺得她媽說話真晦氣。
卻沒想到,印證的時機來得那樣快,那樣突然。
那天,他們從一個黑洞廢墟裡,偶然發現了複生繭的存在。因為它所裹覆的赤地力量化石,波動太強烈,洛洛白立刻認定了它是什麼。
在視界周圍,還漂浮著一些遠古的碎片,每一樣都足以震撼世界。
洛洛白把柊舒留在戰艦上,帶著心腹一行,直奔其間門。
柊舒在外麵起碼等了一年,最終等到洛洛白的一架微型逃生艙射出。
上麵有他們奮力搶出的寶藏,唯獨沒有人。
戰艦重新啟程的時候,柊舒望著遙遠的廢墟,問掌舵手:“我媽呢?她怎麼沒逃出來。”
掌舵手就說:“光都無法逃脫的地方,她怎麼逃?”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非要去。”
“她做哪件事的時候能跟你說為什麼?每次還不都是,想做就做了。”
“那就丟下我了?”
“彆難過,咱們戰艦上兩百多個人,跟你一樣的待遇。”舵手說著說著笑起來,道,“以後,你就是我們的新老大了。但是彆怕啊,雖然你年少,但你身後有一群人垂簾聽政,你平時就隻用負責瞎指揮,其他的我們自己看著辦。”
柊舒不死心地問:“那個複生繭,不是可以複活死去的人嗎?我能不能把我媽複活。”
旁邊一群本來在抹眼淚的人,忽然都爆笑如雷。
“你要是把老大的屍體找回來還行,現在,你拿空氣試啊?”
於是柊舒隻能接受了這個結果,然後接手了星盜軍團。
但她沒有讓任何人垂簾聽政。
柊舒從洛洛白那兒沒繼承彆的,膽子大是完完全全複刻了。在她的帶領下,軍團倒也沒有解散,繼續風生水起。
隻是幾年後,聯盟政府終於頒布新政,要堅決嚴厲打擊星盜團夥,力度之大,啟動了好幾撥武裝部隊。
柊舒沒有洛洛白那麼不畏生死,常言道好死不如賴活著,所以麵對聯盟軍隊的炮火,她很理智地做出了最後的選擇。
柊舒:“咱們退休吧。”
政府將戰艦倉庫裡的所有東西作為贓物收繳,包括複生繭。
洛洛白以前搶的東西,都被藏在了彆處。
如今戰艦上保留的都是柊舒自己的財物,唯獨裝著複生繭的那個逃生艙,柊舒一直沒動過。
看到政府要收繳,她當時提出過異議。
因為那是她母親的遺物。
不過政府和她友好協商,說她可以作為捐贈人,隨時能去曆史博物館參觀。但這東西充滿危險,一不小心可能毀滅世界,最好讓專業人士來研究和保管。
柊舒覺得他們態度不錯,就同意了。
誰又知道多年後,她去找博物館拿回複生繭的時候,他們跟她說“不見了”。
柊舒那時候挺著個大肚子,都氣樂了。
堂堂一個星際曆史博物館,說謊都不帶加點修飾。
柊舒能忍嗎?
必然不能。
談不攏,就搶。
柊舒甚至不需要親自出馬,她一個信號就能召集過去的夥伴。他們經驗老到,且各個身懷絕技。在這個和平年代,屬於各個方麵碾壓級彆的盜賊前輩。
那時候博物館壓根也沒想,柊舒一個孕婦能搞什麼大陣仗,完全沒有提前防備。更何況,反星盜的政策實行很多年了,人們早就忘記了被那些宇宙狂徒支配的恐懼。
直到東西被搶走了,他們急匆匆地報案,然而為時已晚。
等找到柊舒的時候,她孩子都滿月了。
而且柊舒對於他們要調查自己的意圖完全不接受。
“誰偷都不可能是我偷啊,我偷來乾嘛呢?我不當星盜很多年了,你們不知道嗎?再說,複生繭不是早就不見了嗎……現在又說被盜走了,唉不是,你們博物館的人說話能不能有點邏輯?合著之前騙我呢是吧?好啊,你們這就是欺負我一個柔弱的孕婦,想私吞我上繳的珍寶?!”
“……”調查人員被她懟得無力還擊。
然而這樣的強詞奪理,並不能完全讓她擺脫嫌疑。
研究複生繭的幾個科研人員,曾提出過一個可怕的猜想:會不會,柊舒已經把複生繭使用過了。
按照傳說,複生繭實則是赤地天生自帶的一種血脈力量,有它在,就有可能複活赤地。
但這些都是“傳說”,而且眾說紛紜。比如有人說複生血脈能複活一切死去的東西,還有人說複生繭裡麵包著赤地的靈魂,更有甚者,乾脆就說複生繭其實就是高維世界的大門,啟動它,就能進入赤地的世界。
隻有迷信的人才會相信這種說法。
科研人員的意思是,現在情況緊急,所以隻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但他們研究複生繭多年,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彆之處,所以保留自己的意見。
不管傳說是真是假,對於柊舒的調查不能停。
而且那段時間門,他們發現原家附近,總是有絡繹不絕的“眼睛”在盯著這家人。檢察廳自然也會加大懷疑力度,認為這家人有問題。
彼時,新生兒原泊逐,就成了調查員重點懷疑對象。
畢竟,複生繭剛一消失,這孩子就出生了,而且出生當天,天氣還那樣詭異,很難不讓人懷疑什麼。
但事實是,他們守了很多年,原泊逐卻真的就隻是平平無奇地長大。
橫看豎看,都隻是一個普通小孩兒。
要非說哪裡特彆,就是原泊逐這孩子,多少有些早熟。
有一次調查員偽裝成賣糖葫蘆的小販,去幼兒園門口蹲點。大班的孩子都在玩遊戲,原泊逐就在牆角坐著。
調查員就隔著鐵柵欄,往裡遞了一根糖葫蘆,和原泊逐打招呼:“小朋友,小朋友你過來,叔叔給你吃糖。”
彼時不過六歲的原泊逐,用一種冷漠中帶著不耐煩的眼神,幽幽看了他一眼。
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向老師。
調查員耳力不錯,聽見原泊逐口齒清晰地告訴老師:“外麵有個拿糖葫蘆的人說,他要把我抓走賣掉。”
調查員:“???”
他沒有這麼說啊?!
然而老師自然信原泊逐的話,大驚失色道:“竟然有人販子!老師這就報警!”
就這樣,調查總是不了了之。
但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原家小孩兒除了比較聰明,好像真的沒什麼特彆之處。
無論是原泊逐,還是柊舒,還是整個原家,他們用任何機器監視監聽,都無法從找出什麼破綻。
於是,複生繭失竊一事,終究成了懸案。
柊舒雖然仍舊在嫌疑人名單裡,但她身邊的調查員已經撤離——畢竟是外星球的調查員,出差這麼多年,誰也不想一直在這種沒有結果的事情上浪費時間門。
“唉……”
柊舒坐在隔間門裡,抽完了最後一口煙。
安生了這麼多年,最終還是逃不過被通緝的結果。
她其實並不害怕。
或許就像當初洛洛白衝入黑洞一樣,柊舒拿走複生繭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了無法逃脫的心理準備。
隻是,她不能讓原泊逐受到牽連。
她掐了煙,一把推開門往外走。
大禮堂裡的表演仍在繼續,音樂隔著牆壁也在敲打耳膜。
柊舒揉揉耳朵,頭也沒回地路過大禮堂,直奔校門。
儘管逃不掉,也得先逃一段時間門再說。
上次能量腺反噬差點要了原泊逐的命,幸好她帶來了力量化石,讓赤地遺存的能量喚醒了複生繭,現在原泊逐的身體看上去是沒有能量腺的樣子,那是因為腺體被包裹在複生繭當中。
但原泊逐身上有複生繭的事實無法改變。
柊舒需要想個辦法,或者至少編一個合理的說法,來應對調查,把原泊逐摘出去。
她一邊悶頭走出大門,一邊在手機裡編輯消息,往家庭群裡發。
【圓媽】:我一個老朋友身患重病,我著急走一趟,這兩天不回家了,你們自己照顧好自己哦。
然而剛剛發送成功,柊舒就撞到了一堵肉牆。
對方的身體硬邦邦的,把她腦袋撞得發暈。
柊舒抬頭剛要說誰沒長眼睛,就被一把抓住手腕,什麼都沒看清就被塞進了旁邊的車裡。
“誰啊!”柊舒怒吼,抬頭卻猛地怔住。
“我。”
原紀朗把安全帶給她綁好了,便坐到駕駛座上,麵無表情地發動車子。
柊舒緩了緩心情,扯出笑來:“你怎麼來了?請假啦。”
“沒請,曠工。”
“我從來沒有見你曠工過誒!”柊舒故作驚訝道,“你是來看兒子的?”
原紀朗把車開到大馬路上,一腳油門衝出去,幽幽說了句:“老婆,我看起來像個白癡嗎。”
“……”
柊舒無法再自欺欺人,隻能心虛地轉過頭,看向窗外,“也沒有啦。”
她早該料到的。
原紀朗雖然現在脫離了聯盟軍部的中央管理層,但他畢竟還有無數的耳目和消息渠道。
他老婆被通緝了,負責抓人的有可能就是他某一年提攜的後輩,哪有不知道的呢?
兩人都默不作聲了一會兒。
最終是原紀朗開了口。
他說:“什麼都彆管,我來處理。”
*
“真是奇了怪了,奇了怪了!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satan的確是拿走了我的能量腺啊,他確確實實是把我的異能轉化了啊,那我怎麼又長出來一個新的呢?”
這是赫茲一路上第三次提起這件事。
原泊逐甚至不用解釋什麼。
因為赫茲壓根沒有懷疑到他頭上。
“你都不知道,我當時被你扔出去的那一瞬間門,我都已經做好死的準備了。我也納悶兒呢,你小子怎麼就敢把我推出去,合著你根本沒發現我能量腺被拿走了啊!所以是什麼時候長出來的呢?奇了怪了。”
原泊逐降下車窗,冷風拂麵,他一點表情都沒有。
他聯係不上焰熾星了。
能讓原泊逐覺得捉襟見肘的事少之又少,現在算是一次。
直接找上蛛域要人,不是不可以,就怕原泊逐還來不及帶走焰熾星和器,就又被世界意識盯上。
到時候satan死不死他不知道,他和焰熾星大概率都得交代在那兒。
“赫茲。”原泊逐忽然說,“開快點。”
“你今天怎麼了?突然要去管理局也就算了,還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哦也不算很凶,但挺嚴肅的。是不是誰在學校裡欺負你了?那你跟我說,不用去找焰熾星,叔給你主持公道!”
嘴裡雖然囉嗦,但油門踩得一點兒都不含糊。
看到車速飆上去,冷風呼呼關進來,原泊逐才有一種實感:他正處於一場無聲的硝煙彌漫中。
這場鬥爭,沒有備戰期,它突如其來,而且勢在必得。
原泊逐本應該也有把握,隻是上戰場的前一刻被告知,他的武器不能用了。
他如果想自己活下來,有一萬種方法,輕而易舉。
偏偏他又要保下所有人。
人隻要貪了心,顧慮自然就顯現出來。
“到了到了,那你進去,我就不跟著了啊。”
赫茲踩下刹車,差點把自己飛出去,說,“我那幾個老同事還因為上次的事兒氣我呢,等會兒要是看見我,不得把我頭發薅禿!不過你彆怕,焰熾星之前已經交代了所有人,在管理局沒人敢動你。”
“多謝。”
原泊逐下車,直奔大樓,站崗人員早已知道他,所以也沒有阻止。
在他進入管理局的第一時間門,就有幾個一級乾部趕了過來。他們攔在電梯口,詢問他來這裡的原由。
對於不知道計劃的眾人來說,原泊逐就是一個定時炸彈的開關。
隻要被satan抓走,他就是引爆炸彈的關鍵。
所以大家對他的觀感非常不好。
看他就像在看今晚的加班時間門表,不情不願:“星局剛出去了,你如果找他,就在休息室等,彆進主樓。那兒可不是你這種小孩兒呆的地方。”
原泊逐掃看了他們一眼,說:“錢司瓊呢。”
“錢司瓊?那是你該叫的名字嗎?你得喊姐姐!哦不是,你得喊領導。真是不懂禮貌的小孩兒。”
他們答非所問,原泊逐逐漸失去耐心。
好在,錢司瓊這會兒也趕了過來,她雖然是最近才來阡城當外援,但在對接蛛域的事情上,權限很高,焰熾星不在的時候,她可以代為做一些決策性的決定。
她知道原泊逐和加百列是同一個人,知道原泊逐現在“能量腺反噬”“沒有異能”,也知道焰熾星對他很看重,並說過,如果自己不在,原泊逐對管理局有任何的安排,他們都需要接受。
但這件事畢竟還沒有正式通知到位。
光是錢司瓊一個人知道,不管用。彆人不知道。
她看到原泊逐,立刻就上前小聲問道:“您……你怎麼來了?”
原泊逐並不廢話,言簡意賅地通知錢司瓊:“組織所有一級乾部,開個會。”
管理局的一級乾部分兩種,一種是靠日積月累的勤奮訓練和經驗一步步爬上去的,一種是因為異能過於強大,輕易就服眾,被推舉上去的。
前者,管理能力和統籌能力較強,處事方麵也比較成熟圓滑,錢司瓊和赫茲就是其中典型。
後者,則因為天賦異稟,優越感極強,不太愛管人,也不怎麼愛被管,有強烈的自我主張,除了焰熾星誰都不服。
比如之前那幾個想殺原泊逐的老乾部,又比如……
現在眼前的一群人。
原泊逐的運氣屬實是不好,今天在局裡麵值班的一級乾部,竟然都是些不好好聽話的類型。
錢司瓊好不容易把他們召集起來,甚至直接搬出了最大殺手鐧:告訴他們原泊逐就是加百列。
稀有種對於力量的崇拜是來自骨子裡的,所以這個消息,一開始確實讓大家震驚,並乖乖來了會議室。
但他們很快就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原泊逐是複生血脈。
據說複生血脈沒有任何異能,很弱,弱到隻能靠管理局來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