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想法是,這個世界如果真的有神明,那這個神明應當還沒有渡過劫。
每個將要臨近渡劫期的人都知道,愛天下蒼生,是最基本的飛升條件。
不過這個念頭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可能本來也不合適。
“有人。”焰熾星忽然停下腳步。
原泊逐卻沒有停,他說:“你的人。”
往前走了沒多久,果不其然就看見了乾仇和他的糾察隊,還有原棲風。
不過身後還有一批人類,他們就不認識了。
那群人類看上去也不太想認識他們的樣子。
原棲風一看到原泊逐,就趕緊跑了過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邊:“嚇死我了,幸好你沒事!你說你,都沒有異能了,瞎跑什麼!你之後跟在哥身後,知道不?”
原泊逐笑說:“知道了。”
那群人類敢死隊卻耀武揚威般,故意在原棲風那句話以後,走到了他們前麵,說:“你們都跟著我們。”
“……”原棲風狠狠翻了個白眼,懶得和他們廢話。
那邊乾仇和糾察隊的人,看到焰熾星還活著,自然心裡踏實。從焰熾星口中得知,地下城竟然已經沒有任何活口,感歎了一句satan心挺狠後,道:“那我們就上去吧。”
少校說:“我們需要深入調查,你們先回吧。”
原棲風無語道:“隨你們便。”
原泊逐卻開口阻攔道:“回去。”
少校哪裡聽過彆人這樣命令自己,剛想反駁,卻忽然感覺自己渾身無法動彈,喉嚨說不出話,腳不自覺地就跟著原泊逐他們往回走。
原棲風笑了笑:“還挺聽話嘛。”
一直走到出口,原泊逐才解了咒。
少校和他的兵卻依然沒有發火的機會。
因為他們看到了,海麵上發生的一切。
那幾乎堪稱全軍覆沒般的場景,實在很衝擊。人類和稀有種的力量差距,大到根本沒有辦法徒手對戰。
他們想上前支援,卻又被原泊逐攔住。
少校怒不可遏:“你這個年輕人,實在不像話!”
可話未說全,卻見原泊逐已然飛身上前。
不隻是他,連原棲風和乾仇也愣住。
乾仇說:“他衝那麼快乾嘛!不是沒異能嗎?”
原棲風麻木不仁地說:“我現在就像個傻逼,我什麼都不知道。”
-
和所有人想的不同,原泊逐飛那麼高,飛那麼遠,並不是去打斷satan的複活儀式。
他淩空而起,揮手為下麵的一切罩下一層結界。
而後躍入海底,消失不見。
大概因為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導致本來緊張凝重的氛圍裡,突然多了幾分詭異的迷茫。
錢司瓊:“發生了什麼?”
原紀朗老神在在搖頭:“我兒子跳海了。”
可很快,他們就看見那幾艘沉底的軍艦,竟然莫名其妙地回來了。
還不等大家討論出這個現象發生的原因,他們看見原泊逐遊龍一般騰空而起。
他幾次路過satan。
奇怪的是,satan仿佛看不見他。
當原泊逐落在海灘上,所有人想要靠近他,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仿佛被困在腳下,走不出去。
原泊逐看了一眼周圍,人類和稀有種的屍體密密麻麻。
他蹙著眉。
一種罪孽深重的感覺讓他不太舒服。
儘管這些人,在原劇情裡或許也會死。但因為這一次,原泊逐掌握了那個“因”,他不得不認為,這些人的死便是他造成了業果。
他做了一件十分大膽的事。
一件必然會造成這個世界不平衡的事。
他救下了這裡死掉的所有人。
而當satan殘留的影子想要攻擊他的時候,原泊逐甚至都沒有做什麼大動作,隻是稍一彈指,無數的影子灰飛煙滅。
錢司瓊的嘴張得能塞下自己的拳頭,傳峰的腿都在發抖,還問錢司瓊:“他能量腺好了?!那我之前得罪過他,他會弄死我嗎?”
沒有人回答他。
大家更在意的是,原泊逐的異能是什麼。
他們沒有見過這種異能。
不僅殺人,還能救人。
這科學嗎?
“這不科學。”原紀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這是我兒子?”
原棲風那邊更是抓耳撓腮。
他本來在為原泊逐異能恢複的事情感到震驚,結果就看到這一幕。
“這他媽是異能?他這是bug!”乾仇在旁邊說了句,“他怕不是和satan一樣吸收了彆人的能量核吧?那也不對啊,我曆史學的很好,我保證,這世上就沒有人能把死掉的人救回來——還是他媽的一大批!他到底是什麼人啊!”
原棲風痛苦地盯著自己的弟弟。
那是他朝夕相處十年的人。
他卻從來不知道,原泊逐藏得這樣深:“我也想知道,他是什麼人。”
然而焰熾星一句話解釋了所有問題:“神。”
原棲風:“?”
乾仇:“???”
焰熾星說:“哈哈,開個小玩笑。”
-
在最寧靜的時刻,大家發現,祭禮失敗了。
所有人抬頭望著satan。
而satan無解地看著自己的心口處。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失敗了。包括satan
即便有三千個巫妖的巫妖靈,即便satan自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可是沒有任何的奇特景觀出現。
那麼一切隻有一個答案。
“傳說是假的?!”有人喊。
於是很快有附和的聲音,猖狂地笑道:“哈哈哈哈!假的?!假的!”
“自作孽不可活,satan,你算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大的一個笑話了!”
satan不敢置信地一抬頭,發現麵前是原泊逐平靜而冷淡的臉。
他不知道原泊逐是什麼時候出現的,蹙著眉,問他:“你沒死?”
原泊逐似是而非道:“快了。”
“你實話告訴我,這是假的複生繭?”
“你的神明沒有給你答案嗎。”
satan忽然伸出利爪,朝原泊逐劃下。所有人緊張地不敢呼吸。
但原泊逐動也沒動,兩根手指便捏住了satan的手腕。
然後一用力。
他的手就這麼斷了。
“啊啊啊啊!!”satan痛苦地咬著牙,“你根本沒有給我複生繭,一切都是你的陰謀!為什麼!?你既然可以殺了我,為什麼要繞這麼大的圈子!”
原泊逐很有耐心地同他解釋:“你拿的複生繭是真的。”
“不可能!那為什麼祭禮失敗了!”
原泊逐嫌他吵,鎖了他的喉嚨,然後說:“嗯,這件事我的確忘了告訴你。”
在satan怒目圓睜之下,原泊逐一字一頓道:
“因為複生繭已經被用過了,而我,就是被複活的人。”
那一瞬間,satan的眼睛仿佛流血,他覺得自己聽見了什麼天方夜譚,想笑,但是卻隻能吐出血來。
原泊逐說:“我最初算了許久,卻發現算不出來。後來明白或許是我想偏了。我‘複活’那日就是我在劫之期。所以算起來,今天,正是好時機。”
沒有人能聽懂他在說什麼。
但大家好像都認定了一件事:“我們有外掛,我們贏啦?!”
尤其是錢司瓊,表現得非常雀躍,她跳起來,朝上空的原泊逐揮著手,說:“你是赤地嗎?!”
“傻啊,他肯定就是赤地了,怪不得這麼厲害!”
“我去……我們今天下午在會議室,居然反駁了自己的老祖宗?”
原紀朗露出了非常難受的表情:“閉嘴……”
聽到大家亂七八糟的討論,原泊逐隻能稍作解釋一下:“我不是赤地。不過這不重要。”
因為他們很快就會忘記這一切。
而satan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原泊逐,什麼都做不了。
他才發現,無論他做了多少,在原泊逐麵前,還是那樣不戰而敗。
原泊逐將源源不斷的修為之力渡進satan心臟處時,satan已經不太像一個人,更像是一個真正的器皿。
“做出一個新的傀儡,很難吧。”原泊逐不知在對誰說話,他隻要稍一用力,satan的魂魄就將四分五裂,但卻閒情逸致地同未知的存在聊起天來,“不保他?”
幾乎是在瞬間,原本就暗無天光的雲層擠成一片深黑。
一道閃電打在原泊逐手上。
說實話,這和他過去曆經的雷劫相比,實在不夠看。
但原泊逐還是鬆了手。
下一刻,satan仿佛忽然被卷入了一層裂開的縫隙中,消失不見。
天空撕裂開來,滲出血一般,向地麵砸下閃電。
這幅場景看起來格外恐怖,但原泊逐卻笑了。
“哦,你長這樣。”
說話的同時,一道充斥著原泊逐道胎裡所有修為的真氣,迅猛地朝著那道裂痕打去。
伴隨著一陣電閃雷鳴,狂風暴雨。人們仿佛聽見天空在哭泣。
那所謂的世界意識,在一瞬間就像被雨水澆打的含羞草,縮得很快,不知是羞是怕,又或者隻是枯萎。
但裂痕褪去,雷電卻未能停。
原泊逐的笑容斂下。
他知道,最後的機會來了。
-
在政府的號召下,琥卑的一個居民小區裡,所有電都停了,隻有一家人悄悄用發電機,放著電視。
忽然,窗外一陣轟鳴,嚇得屋子裡的小朋友都哭了。
女人跑進臥室哄孩子,等再出來的時候,發電機停了,電視機卻燒了起來。
與她有著相似經曆的還有很多。
在外麵散步的人發現,這些悄悄用電的人,家裡就跟著了邪祟一樣,順著就往天上跑去。
有人說:“咦,你們說這像不像十八年前那一次啊?”
“哪次?”
“鬼日啊,也是這樣。”
“不一樣吧?那次的雷更嚇人,這次好像比較小?”
他們還沒聊多久,這雷聲就停了。
確實沒有那一年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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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泊逐以為沒有人記得斷電這件事。
他曾經修行的時候就做過功課,雷劫越重,越容易引火燒身。修士最好在荒蕪寂靜的山頭獨自理解,否則一旦他無法承受自己的天劫,那麼剩下的業障就會化作閃電,劈入尋常百姓家。
但雷電隻要觸地,便會消解。
而且修仙世界,本就沒有那麼密集居住的人群,且人們沒有用電的說法,所以天火墜地,很快便化為無形。
而現在這個世界卻不一樣。
到處是電。
天火通電,它會與普通的電火交融,形成大麵積燃燒。
如果原泊逐今天真的到了在劫之日,他沒能受住這場劫,那飛火霹靂鑽入高樓大廈,電通多久,它便能儘興多久,世界都會燃起來。
原泊逐也沒在這個世界飛升過,他不敢隨便做擔保。斷電聽上去衝動,卻也是為了不要讓城市裡的人受到他的牽連。
不過原泊逐還是多餘擔心了。
因為這次,他承受住了。
十八年後的又一次雷劫。
他沒有灰飛煙滅。
-
渡灘上的結界陡然破開,大家歡呼,以為這是原泊逐在告訴他們,戰爭勝利。
可是下一刻,原泊逐的身體從高空墜落。
嘭的一下,被幾個人一起接住。
原紀朗和原棲風擠到中央,趕緊為他做檢查。卻發現……
“怎麼回事?!他的身體,身體!!”
“為什麼會這樣!”
原泊逐的身體就像剛從火爐裡拿出來一樣,燙得嚇人。
原紀朗咬著牙抱了一會兒,終究還是鬆開,將他平躺放在地麵。
那頭的軍艦上,死而複生的軍醫們趕緊下來支援。
但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原泊逐沒有了心跳呼吸,甚至,他的所有器官,都在一瞬間衰竭。
*
原挽姣驚懼地看見。
她的弟弟,正滿身是血倒在那裡。
但與過去最初的預言畫麵不同,他身旁那個纖瘦的少年,沒有揮開異色的翅膀。
周圍的人都沒有靠近他。
連原紀朗和原棲風都隻是哀痛地站在身側,不敢打擾。
因為林雙徊看上去,比所有人都悲傷。
他蹲下身子,抱住原泊逐。
那樣滾燙的皮膚,卻讓他有安全感——仿佛原泊逐還活著。
原挽姣跑過去,她已經無心聽彆人講剛才發生了如何的事,彆人口中的弟弟多麼厲害都已經不重要。
因為原泊逐死了。
一切就失去了意義。
原挽姣取下巫妖靈,拿給林雙徊。
林雙徊隻側過一點臉,看著她,沒說話。
原挽姣說:“我的巫妖靈可以通靈,把它放在心臟的位置,你能找到他的意識核!也許,也許他還有話要對你說。”
就像人死前最後的餘溫。
林雙徊當然要抓住。
他虔誠地捧著原挽姣的巫妖靈,嘗試著去感受原泊逐的意識核。
“對我說點什麼吧。”林雙徊無聲地祈禱,“你最好是,對我說點什麼。”
-
“何以閉關?”
“前日論道證大愛。弟子言:大愛無疆,敢為蒼生。慈悲為懷,心存憐憫。若眾生苦,弟子不成仙。”
“然師尊卻言,弟子不得要領,因此弟子願閉關悟道。”
“不必。”
“為何?”
“證心問心,證道問道,你既然要證情,自然要問情。不入世,反倒閉關,大錯。”
“弟子愚鈍,不解師尊深意。”
“便愚著罷。”
“……弟子誠請師尊開解,何以問情?”
長者沉吟片刻,忽而歎出一口惡氣:“成日裡就知道問問問,彆人像你這年歲,還在後山獵兔子吃,你就知道閉關打坐,還來吵本尊休憩。愚不可及也!”
“弟子惶恐。”
“罰你去後山摘果子,明日晨訓請師兄師姐品鑒。”
“師尊,後山果子酸澀,弟子——”
“去!”
淨方山後山的棧橋上,白衣少年背著竹簍走過。
他忽然停在橋中央,打望遠處,心裡還在想閉關的事。
為什麼師尊不讓他閉關?
早日突破不是為師門爭光嗎?
還有,為什麼為蒼生犧牲自己,不算大愛無疆?還有比這個更大的愛嗎?
不過他距離飛升還早得很。
他才在築基階段,以後還要結丹結嬰,一步步邁入大乘——師尊是大乘期修士,他要到那一步,應該還有許久許久。
幾百年時間,總夠他悟出一個“問情”吧?
-
“你已至渡劫期許久,可有算出在劫之日?萬萬不可懈怠,你將是千百年來飛升第一人,要與後表率。”
“不急。”
“怎能不急!”
“師父曾解我道魘,稱我不入世。”
“執拗,都過去百年,怎能還記著師尊那時的話。當初你不過築基而已,如今卻是天下無雙的仙尊,小小道魘,怎壞你大事?”
“可功德未滿,在劫亦是死。”
“你不必介懷此事,心中有乾坤,敢為蒼生,又不拘泥於凡塵,你必然化神登天!”
那天,看上去與平日並無不同。
淨方山上雨霧濛濛,新入門的小弟子們用休息時間,在後山打野兔子,爬樹捉鳥,勤奮的師兄師姐們,或閉關打坐,或在山頭晚訓。
他走過那條棧橋,與幾百年前無異。
今天是他的在劫之日。
他理應去往遙遠的仙島閉關等待天劫。然而師門上下認為他必定能承受雷劫,不會引來災禍,所以希望他能留在淨方山飛升。
他看著手上黯淡無光的戒指,對於飛升一事卻不敢有太多保證。
按照過去老前輩們的“飛升傳統”,他早應該在這一天之前,修得功德圓滿。以此來擋住天降之劫。
所以這些年,他將世上哀鴻之處走遍,驅邪祟,殺妖魔,拯救凡人。
可奇怪的是,他的功德戒總是缺一成色。
儘管師兄寬慰他,這世上本就沒有功德圓滿之人。他修為高深,必然能成功化劫。
但他無法忘記師尊臨終前的教誨。
“爾尚愚,不可急於求成。”
師尊走的時候,他已經是大乘期修士,按說,他是師門上下最“不愚”之人。
師尊卻唯獨勸他,不要急於求成。
可惜,他修行速度快得驚人,誰也沒有想到,短短百年,竟成了天下唯一。
眾望所歸,盼他化神,他亦沒有推辭的理由。
到如今,他已經走遍天下山川湖海,見過人事滄桑變化。
應當算是入世罷?
直到雷劫降下。
霹靂驚鞭,碎他元神金丹,列缺飛火,燒他三魂七魄。
功德戒碎得突然。
他知道,渡劫失敗了。
師尊說得不錯,他依舊愚鈍。直到灰飛煙滅的那一刻,也不懂自己究竟還有什麼道心未證。
-
一片黑暗中,他忽然看到了一個年輕的孩子。
他以為這是什麼夢境。
隨即又意識到,這應當是他的道魘。
這人為何在此?
還不及他問,那抹瘦削的身影已經朝他飛奔而來。整個人躍起,鑽入他的懷裡。
林雙徊說:“你王八蛋。”
他微微一怔:“為何?”
“你早說你的計劃就是要犧牲自己,拯救彆人,我就一早和你做好準備,咱們殉情!你非要自己去,你當個大英雄,讓我當寡婦,你混不混蛋!”
說的字字血淚。
然而他聽不明白。
“我未曾犧牲。”
否則也不會飛升失敗。
師尊說過,他不懂得愛蒼生,不懂得如何解開自己於世不容的乾涸內心,所以他仍舊愚鈍。
“你放屁,原泊逐你真的要氣死我了。我等下醒了就自殺,你黃泉路上等著我,我非要揍你不可。”
林雙徊罵得咬牙啟齒,卻把他抱得很緊,眼淚洇濕了他的衣領,流進心口的皮膚。
他忽然問:“為我,死?”
“我不是為你死,”林雙徊強調,“我和你一起死。”
“不必如此。”
“你死一次怎麼還咬文嚼字的。”
“不必和我一起死。”
林雙徊哭得連話都說不清了,咬著他的耳朵,磕磕絆絆道:“你管我!反正你都死了,我等下做什麼你都管不到了。”
他點頭:“好。”
“……”林雙徊問,“你真的不管我了?”
“我管不到你。”
聽到這話,林雙徊哇的一聲哭得更大聲:“你都沒有遺言對我說嗎?你的意識核好黑,我什麼都看不到,這是哪兒啊,我害怕。”
他從未被人纏著哭訴,有些無措,不慌不忙地拍著林雙徊的背,說:“這是我的道魘。”
“嗚嗚……什麼叫道魘?”
“阻礙我飛升的東西。”
“……啊?不懂。”
“無妨,你可先行離開。”他說。
林雙徊懵懵的,以為所有人死後的意識核都這麼神神叨叨,他不想離開,就抱著原泊逐不撒手。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原泊逐喚他:“徊兒,過來。”
“!!!”林雙徊一驚,猛地從麵前的人身上跳下去,“媽呀,你不是原泊逐!”
說完,就調頭朝聲音來源跑去。
這次,對方接住了他。
周圍的黑暗立刻亮起來。
林雙徊埋進原泊逐的身上,熟悉的味道鑽入鼻息,他安心地蹭了蹭。才發現,這是在一座山上。
他看著原泊逐,先問了句:“你知道我是誰嗎?”
原泊逐沒有回答,低頭吻了他一下。
林雙徊鼻子一酸,嗚嗚哭起來:“那我剛才抱錯人了,嗚嗚嗚……”
“沒有錯。”原泊逐抬頭,看向對麵走向他的人,“那也是我。”
十八年前,正當渡劫之日的他。
林雙徊回頭悄悄看了一眼,然後嚇呆了。那人有著和原泊逐如出一轍的五官,但氣質更為清冷,青絲繞足,衣昧翩然,白衣勝雪,恍然若仙。
林雙徊莫名其妙叫了聲:“菩薩……”
原泊逐輕輕叩住他的唇:“不可妄言。”
對方問原泊逐:“你可是本尊的道魘?”
原泊逐搖頭:“你沒有道魘,你隻是缺一心竅。”
林雙徊聽他們說話,不敢出聲,悄悄躲到原泊逐身後,探個腦袋,很好奇地打量那個神仙一樣的仙尊,兩隻眼睛都寫著:好看!
“何為缺?”
“不足則缺。”
“我有何不足?”
原泊逐歎氣,沒有回答。
林雙徊問他怎麼了。
原泊逐說:“我以前有些……鑽牛角尖。”
林雙徊乖乖閉嘴。
他沒敢說,原泊逐現在也挺鑽的。
遇事自己琢磨,也不和人說。
怪不得不能飛升。
原泊逐輕輕敲他腦袋,道:“在這裡,我能聽見你想什麼。”
林雙徊縮著脖子:“……對不起。”
那仙尊忽然又開了口:“你是我?”
“自然。”原泊逐點頭。
仙尊便問:“你可飛升?”
林雙徊鼻子一酸,替原泊逐答:“他沒有,他死了。我倆得一起下地獄。”
原泊逐又想敲他腦袋。
好歹是忍住了。
“我將要飛升。”原泊逐說這句話的時候,那位仙尊的表情和林雙徊的表情如出一轍。
兩個人都驚訝地看著他。
“你說真的?!”
“所言屬實?”
原泊逐點頭。
幾乎在那一瞬,那位仙尊就消失了。
林雙徊頗為遺憾地東張西望,說:“我漂亮仙尊呢?”
原泊逐忍了忍,沒忍住,敲他腦袋:“切勿妄言。”
“阿逐,你真的要飛升了?你要去天上當神仙嗎?”林雙徊咬了咬嘴唇,說,“那我能不能也修仙,飛去和你作伴?”
“不必。”
“……你說話和他好像。”
原泊逐歎氣:“他也是我。”
林雙徊說:“他留長頭發,穿漂亮衣服。”
話題莫名其妙地就跑偏了,原泊逐卻問他:“你喜歡?”
“也不是,就是新鮮。”林雙徊頓了頓,腦子反應很活泛地提出了一個問題,“阿逐,你說仙尊沒飛升是缺一心竅,那你飛升了,就是不缺?”
“嗯。”原泊逐親了親他的鼻尖。
“那是什麼?”
“愛。”
林雙徊悄悄打了個冷戰:“阿逐,這真是你的意識核?說的話怎麼跟電視劇似的。一切的儘頭都是愛?”
原泊逐失笑:“與你想的有所不同。小情,大愛,私欲,為蒼生,為身邊人,都是愛。我過去不懂。”
“那你現在懂了?”
“懂了。”原泊逐難得露出一些自嘲的笑,說,“我已經充分地知道這件事。”
他曾經執著地問師父,愛是什麼?大愛是多大?
然而他忘了一件事,蒼生是由一個個具體的人組成,他連一個人都不愛,怎麼博愛?
而如今,他已經充分地知道了這件事。
當他從原挽姣口中得知,自己有可能被迫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他的腦海中不再是波瀾不驚。
他開始有一些畫麵。
畫麵裡有林雙徊,原家人,包括無間,赫茲,焰熾星,秦睿,還有管理局那些隻打過照麵的人。
他在想,如果他不去改變這個世界,這些人將去向何方?如果他不能阻止所謂世界的平衡,那麼他腦海中的那些人,會不會在他離開後,回到黑暗。
為私欲而泛愛整個世界。
入世,所以能夠修得功德圓滿。
林雙徊卻忽然問:“我以為神仙都得修無情道呢?電視劇裡都這麼演。”
原泊逐搖頭:“無情,怎麼愛世人。”
心懷對天下蒼生的愛,所以才能成為這個世界的神。
林雙徊仿佛有問不完的問題,他說,“那就是說你愛這天下蒼生,可你好友列表都隻有三十多個人,你能愛得過來嗎。”
原泊逐的回答很簡潔。
一個吻。
一句:“你亦是蒼生。”:,,.,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