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二奇和安畫心情甚好的走人。
仙界的聰明人太多了,滴水不漏的栽贓,不說時間不夠,那些自以為聰明的人也未必會信,反而是這種看似漏洞百出的栽贓,會讓人心生疑惑。
一代金仙大修,大陣法師,生平又沒得罪過其他什麼人,這麼突然的死……
反正不管是不是林蹊所為,都夠她喝一壺了。
仙界充滿了機會主義者,當初世尊就是不停挑動各方矛盾,才有了他們今天。
在那些人眼裡,很多事不需要證據,隻需要有那個懷疑就成。
更何況,天淵七界來勢洶洶,安畫不相信,曾經的某些人,真能把他們的好麵具,一直維持到底。
“班叔,回去我就給你請功。”
安畫太高興了,她突然覺得,以前,不管是她還是成康,都被慣性思路局限住了。
如今的仙界,早不是當初對他們還說,還算和平的仙界。
以前,他們有兩位聖者,隻要不是乾太出格的事,仙界各方大佬,都非常克製地裝著沒看到。
但現在……
他們不敢再冒頭,甚至曾經投向他們的人族,也在那些大佬的清理計劃之內。
所以,如今的仙界,又到了他們要從頭開始的時候。
他們不需要考慮太多,搞事就行了。
像黎丙章這樣的老仙,多殺幾個,也不用都往天淵七界那裡栽贓,各方……都是可以的。
洪成誌也在這樣乾。
但是,因為身份,因為家族,他要設計完美的計劃,戰線拉得太長,太容易出事。
他們……
“以後,我們也不必事事計劃那麼久。”
安畫的眼中閃過一抹凶芒,“看到不順眼的,就像今天這樣,隨便往哪裡栽個贓,哪怕栽給路人呢,也不必再忍著。”
自從十八金仙和那些主戰派下界,族裡從上到下,也都鬆懈了,老覺得這方世界也算他們的了,乾什麼都喜歡平緩著來。
事實上,大家生來的對立,沒有可能平緩,“當出手時,就出手!”
話音未落,身後就傳來了警報聲,坊市的大門前,迅速集結了幾隊修士。
“……迷魂境被破了。”
班二奇回頭看了一眼,“算時間,如果林蹊在雲天海閣的話,也應該到了。”
族裡如他這般進仙界出任務的大都隕落,所以來時,他就做了防範,把一輩子積攢的貢獻點,又托了莫大人情,換成了族裡新煉,可破甲、破罩,入腦即死的亂魂針。
雖然此針隻有三次使用的時間,但用的好,實為殺人奪寶的利器。
班二奇很滿意了。
黎丙章一生的家當,全在他手。
唯一可惜的是,少了六百萬。
“安畫,族裡還有迷魂境吧?”
班二奇向她打探,“請功的時候,你就幫我把貢獻點全都換成迷魂境吧!”
迷魂境所用的最主要材料是迷幻天魔狐毛骨,連天地都可迷一時,正該配合他的亂魂針,讓他有從容退走的時間。
“迷魂境應該還有幾個。”
安畫當然知道,他為什麼要迷魂境,“不過,迷幻天魔狐在妖庭絕種了,族裡現在往外換的貢獻點,隻怕也要翻倍了。”
“……沒事,能換一個是一個。”
他殺了人族的一個金仙呢。
還嫁禍給了天淵七界的修士。
怎麼也能換一個了。
“黎丙章死了,陣堂另外四個老家夥,肯定也要出關。”班二奇現在得意的很,“安畫,你若是林蹊,你現在要如何應對?”
如何應對?
不論怎麼應對,黎丙章死了是事實。
陣堂有多少陣法師?
兔死狐悲下,林蹊和天淵七界好不容易經營出來的好名聲,至少毀一半。
安畫笑了,“怎麼應對都遲了,她現在隻有咬死,不是他們動的手。不過,就算大部分的人都相信她,黎丙章堂堂金仙,哪怕就要油儘燈枯,死得如此無聲無息……”
她臉上的笑意加深,“她也要擔下大半責任。”
……
天下堂,和陶甘、陶單好友相聚的陸靈蹊,沒想到,人在家中坐,禍會從天上來。
收到消息,跟著談鐘音急急趕到小酒館的時候,陣堂四老早就到了。
八卦五行苑邊上的金木水火土五街商鋪,就是陣堂在收租,按理說,在他們自己的地盤……
看著被刑堂檢查過來,檢查過去的老友屍體,艾山四人的心下,都非常不好過。
柳光乘被抓,證實是人奸,黎丙章買林蹊的木精靈寵,結果被她有計劃,有預謀,硬生生地訛走六百萬仙石,還丟了一個大臉的消息,前天他們就收到了。
但他們能怎麼辦?
不管是柳光乘還是黎丙章都是他們陣堂的人,他們丟臉就是陣堂丟臉,所以,雖然收到了消息,卻也隻能裝聾作啞。
可是現在……
看到名聞天下的小殺神,一臉嚴肅地跟著談鐘音進來,艾山四人,一齊沉沉望了過去。
不管黎丙章死因如何,林蹊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怎麼樣?”
談鐘音顧不得跟四老寒喧,當然也知道這四個老頭,現在連她都遷怒了,所以拱了拱手後,直接問宗其。
“……死得太快,沒有一點掙紮痕跡,反抗痕跡。”
宗其也沒想到,黎丙章會在陣堂的地盤喝個酒,把命喝沒了,“隻有頸後的這一點傷,斜插入腦。”
“有可疑的人嗎?”
“有!”宗其看了一眼縮在一邊的掌櫃和小二,給她摸了一枚玉簡過去,“所有經過,從掌櫃到夥計,都在這裡了。”
“……”談鐘音默默看完了,把玉簡遞給了陸靈蹊,“那個人尋到了嗎?”
宗其搖頭。
正是因為沒尋到,天淵七界的修士才有更大嫌疑。
因為他們最善於隱藏。
飛升上來的修士,到現在為止,連刑堂都沒摸清他們在哪。
但是,真要說是天淵七界的修士乾的,又不太對。
因為他們都隻是小天仙,黎丙章哪怕醉的不省人事,想要無聲無息地殺他,也不可能。
生命受危,自然本能而生的靈氣護罩可以擋一時,被祭煉過的防護法寶更不是吃素的。
可是此二者,在黎丙章死的時候,居然都沒有動靜。
偏偏他們又沒在他身上查到半點中毒的痕跡。
隻有一個迷惑世人,似虛似幻,可把黎丙章死亡時魂火報警的時間往後推的特彆境域。
那境域裹在黎兩章身上,回來的掌櫃若不是隻看到他一人,幾次相詢,到最後還推了推,境域不破,可能到現在,都沒人發覺他死了。
“沒什麼好問了,林蹊,”艾山目光微有複雜地看向也去檢查屍體的陸靈蹊,“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她?
陸靈蹊的眉頭深蹙,“前輩覺得殺黎前輩的……是我們天淵七界的人?”
“難道不是嗎?”
旁邊的湯用龍冷哼一聲,“能隱藏老黎死亡時間,連魂火都報不了警的東西,與迷幻天魔狐有些關係吧?”
他不過問陣堂的事很長時間了。
黎丙章的前車之鑒在,所以,自出關,他就一直在查天淵七界的人和事。
“現在,隻有你們天淵七界還有迷幻天魔狐,而且,你能一次又一次的隱藏行跡,也是借用了迷幻天魔狐身上的某些東西吧?”
說到這裡,湯用龍厲聲大喝,“你敢說,你與老黎的死,沒有一點關係?”
“我敢發道誓,說黎前輩的死,跟我沒有一點關係。”
“與你沒有關係?那天淵七界的其他修士呢?”
“湯道友,萬事無絕對。”宗其上前一步,“有關迷幻天魔狐的事,我們妖部馬上就會來人。”
“你們妖部……”
湯用龍冷笑一聲,“迷幻天魔狐也是你們妖部的人能看的?”
老黎隕落這麼大的事,魯善居然都不親至,是有多看不起他們陣堂?
“請魯大堂主來,老夫要親自問他。”
“在下妖部童蘭,魯堂主沒有在下方便!”
童蘭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堵在酒館前看熱鬨的人群,下意識地給她讓道。
“……你的本體是什麼?”
艾山止住湯用龍,冷聲詢問。
“迷幻天魔狐!”
什麼?
湯用龍差點跳起來。
酒館內外,除了宗其早就知道,在此維持秩序的其他刑堂弟子,都甚為吃驚。
“……迷幻天魔狐?”
湯用龍不相信,“你說你是迷幻天魔狐,就是迷幻天魔狐?老夫不相信?還有……”他一聲斷喝,“誰都知道,天淵七界有迷幻天魔狐,就算你真是迷幻天魔狐,老夫也有理由懷疑,你是林蹊帶上來的。”
啪!啪啪啪!
童蘭連著給他鼓了四掌,“艾山,我記得,很多年前,你被人另外取過一個名字。”
另外取過一個名字?
艾山的眉頭深攏,仔細打量她。
童蘭嘴角帶笑,“要我在這裡,把那名字說出來嗎?”
“你……你是誰?”
哪怕她剛從妖庭回來,也不該知道的,因為那名字……隻有一個人知道。
“看到這個,你應該知道我是誰。”
童蘭抬手扔給艾山一枚好像燒化,隻剩半截的玉佩。
艾山接過玉佩的時候,手都控製不住的有些抖了,“這不可能,當年……”
“在下童蘭!”話音未落,童蘭的身後,靈幻的露出一片火紅的世界,那裡一尾輕擺,引動他神魂的一點牽動。
“原來真是……童道友!”
艾山老眼水光驟聚,彎腰躬身行禮的時候,連忙把多少年都沒流過的淚水按回去,“艾山多謝道友當年的救命之恩!”
迷幻天魔狐在妖庭滅絕,是他生平最大恨事。
為此,他還特彆請動黑道的某些人,尋可能的仇人。
“好說!”
童蘭道:“道友現在,可以在你的同伴麵前,幫我證明身份了嗎?”
“能!”
艾山轉向三位老友,“這位童道友,就是當年那位救我的迷幻天魔狐。”
“……”
“……”
湯用龍三人,互視一眼,一起點了頭,“道友說這裡跟天淵七界無關,那請問……”
“各位請看!”
童蘭在指尖輕滑,一滴鮮血流出,空氣中閃過一道波紋,眾目睽睽之下,黎丙章的屍體上,似乎掙紮著爬起一隻好像全由靈光彙成的殘破小狐,那小狐麵露哀淒,最終沒有成形,化成一點骨粉浮在黎丙章的屍體上。
這?
眾人俱都心生震動。
“早就告訴你們,一起走!”童蘭難過萬分,以血為引,把那骨粉俱都收起,“她沒能化形出來,但是,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們,她是當年妖庭的幻茵。”
幻茵?
知道幻茵的湯用龍幾個人,心下不由一顫。
那個颯爽英姿,曾助刑堂連破陣堂數樁大案的幻茵,居然……
“我們妖族隻崇尚身體天賦,其他一切,儘都不精,所以,能把幻茵屍骨的天賦激發出來的人,不可能是我們妖族的人。”
童蘭一直懷疑佐蒙人在妖庭插了一手,“這一次去妖庭查出了很多東西,妖族之亂背後一直有佐蒙人在搞鬼,我族人……”
全都推到佐蒙人身上是不對的。
全都推到妖族某些人身上也不對。
因為這裡麵也有人族的手腳。
因為人族的某些大佬,窺視大妖血脈、妖丹、身體材料……
她的族人,就是這樣在各方的角逐中消失的。
童蘭閉了閉眼,“我族人的屍骨,大都失蹤,最終被佐蒙人拿去了。”
他們確實是罪魁禍首。
若不是他們一再挑撥,就算妖族、人族也有無數的人在窺視大妖血脈,也不至於全軍覆沒。
童蘭再睜眼的時候,眼中閃過濃重的殺氣,“黎道友這裡,十有八九就是他們所為。”
“……”
“……”
這種時候,誰能說不是他們所為?
天淵七界的修士已經排除在外,妖族的修士也排除在外,剩下的就是有能力從妖族得到迷幻天魔狐材料的人族大佬……
一力往他們那裡查嗎?
那些人……
很多都如他們一般,閉關多年,不再過問世事。
能讓他們過問的,隻能是林蹊的木精靈寵青主兒。
所以,哪怕情緒最激動的湯用龍都閉嘴了。
林蹊生怕那些人把她的青主兒收走了,還在外域戰場的時候,就用現實行動,表達了,為了青主兒她什麼都舍得。
老黎……
湯用農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林蹊!”
童蘭懶得管彆人怎麼想,“你們天淵七界有幾個……覺醒了迷幻天魔狐的血脈?”
“……一個,她叫白萌萌。”
陸靈蹊看著這位極力隱忍的前輩,輕聲道:“我們天淵七界曾經的大妖,因為萬生魔神,大都衰落的厲害,白萌萌的母親是青丘九尾一族,隻是她的幻狐血脈相對突出,托天廟現世之後,青丘狐族的有識之士,都覺得,他們應該為迷幻天魔狐做些什麼,所以,白顏姨一直想要尋一位,跟她一樣,幻狐血脈強勁的伴侶。”
她想告訴她,這方世界,有人記得迷幻天魔狐,並沒有拋棄她們。
“小時候,曾經養過我三年的狐狸叔就是幻狐,他哄我的方法,就是給我幻形毛,知道我在外麵常常有險,基本隻要幻形毛長出來,就拔下來給我。”
陸靈蹊想告訴所有人,她親善妖族,這輩子都不會改變,“後來,白顏姨嫁給了我狐狸叔,生下了白萌萌,少時,萌萌就常見雪舞前輩。
前輩,我這裡就有一根萌萌的幻形毛。”
一隻小小的玉盒,摸了出來,陸靈蹊以靈力送到童蘭的麵前,“她是個很可愛的小狐狸,您可以看一看。”
童蘭打開玉盒,指尖靈力輕輕觸在萌萌的這根雪白幻形毛上,靈光一閃,很快,一個胖乎乎的小丫頭,歪著小腦袋,笑嘻嘻的樣子就出現了。
童蘭心神震動,腹內酸漲得厲害,“謝謝你!”
她們早就認識,但是,林蹊並不認識現在的她,“萌萌的年紀還小,她的毛,你以後……”
“前輩放心,我再也不會要她的毛了。”
陸靈蹊很高興,萌萌能在這裡收獲一位關心她的長輩,“上次回去,雪舞前輩還不知道有您,這次回去,前輩,我能……”“能!”
那是她族中姑姑。
少時,她最佩服的就是那位姑姑,“她知道我。”童蘭眸中閃過一抹懷念,“小的時候,她曾帶我和幻茵幾個,一起到妖庭的刑堂玩。”
姑姑把妖庭的刑堂托付給他們,可惜最終……
童蘭振作精神,在身上輕輕一拍,三根紅色的狐毛就遞了過去,“一根給你,一根給白萌萌,還有一根,麻煩你,幫我交給我的姑姑雪舞。”
啊?
“是!”
陸靈蹊鄭重接過,以三枚小玉盒,迅速封好。
“這裡沒你的事了,你……”
“慢!”
本來想看一場大戲的商禮華急聲阻止,“這裡的事還沒查清楚,林蹊還不能走。”他直言道:“林小友,你覺得,黎道友的死,你需不需要付上一點責任?”
陸靈蹊沉默了一瞬,“……不知前輩,想讓我付上什麼樣的責任?”
“你說,黎道友為何會在這裡喝悶酒?”
不管是林蹊,還是天淵七界的修士,他都沒辦法有好感。
如果不是他們高調起來,一庸不會想著歸還產業,他也不會一下子緊緊巴巴。
商禮華麵色不善,“林蹊,你想護住你的木精靈寵……”
“前輩,再說一遍,”
陸靈蹊一口打斷,“青主兒不是我的木精靈寵,她是我的夥伴,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曆經無數生死。
我護她,天經地義。
她也值得任何要相護,因為,她為仙界,為這方天地,都立下過大功。”
“是嗎?”商禮華笑了笑,“小林道友一而再,再而三的為青主兒請功,那敢問,在神百山嶺剛立大功的時候,你怎麼不為她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