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那些模棱兩可地發言, 除了林歲歲,連林景涯都一臉懵逼地看著他。
“爸爸。”林景涯皺眉道, “您在說些什麼啊?”
林歲歲看了看林景涯, 又看向林先生。
林先生沒有搭理林景涯,他慢慢地喝完了茶杯中的茶水,繼續對林歲歲說:“古人雲,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雖然我不是將死之人, 但也沒好到哪裡去——”
林歲歲又端起茶壺將林先生的茶水倒滿。
“所以我不想再隱瞞,否則我不僅對不起你的媽媽,更對不起你……你有權知道真相……”林先生歎了口氣, “當初, 是我負了她,如果不是我負她,她不會性情大變,她也不會那麼對待你,不會虐待你, 不會帶你逃到福蔭村讓我再也找不到她……她不是對你, 而是對我, 她恨得不是你,而是我!”
林歲歲:“…………”
她目光呆滯地注視著林先生。
他剛剛說了什麼?
林先生究竟是什麼意思?
沒人比林歲歲更清楚, 她媽媽對她有多麼的差勁, 打罵、遺棄……多少次她差點死在她的故鄉福蔭村……
甚至最後一次,她在最冷的冬天, 徘徊在生死邊緣,是因為林先生即時趕到,發現了她,救助了她……
“你……”林歲歲端著茶杯的手都微微顫抖了起來,“叔叔,你到底想說什麼?”
林先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著林歲歲。
“你該不是想說……”林歲歲吞了下口水,“你和我媽媽之前有過一段情,然後……我是你的女兒吧?”
話音一落,林景涯便站了起來:“什麼!!!”
林歲歲呆呆盯著林先生,一副心累的樣子,很無力地說:“叔叔,你在說什麼呢……”
林先生抬眼看了林景涯一眼,淡然地說:“景涯,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個事實,畢竟你和歲歲‘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感情深厚’,但現在歲歲已經和石晉樓有了婚約,你也和梁彤在一起了,就不要在乎當年的事情了吧……”
“你在說什麼?!”林景涯怒目而視,“‘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些詞就可以用在我和歲歲的身上嗎?你經常在國外,常年不在家,你又知道我們作為兒女的心裡在想什麼嗎?你帶歲歲回來的時候,我們那時候才多大?除了知道你和媽媽因為歲歲吵架,彆的還知道什麼?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林景涯指了指林歲歲,又指向林先生,“你知道我曾經喜歡歲歲嗎?你知道歲歲曾經也喜歡我嗎?如果我們真的‘情不自禁’的做了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你要怎麼辦?爸爸!”
就在這個時候,從玄關和客廳入口的地方傳來一個異常冰冷的聲音——
“你少他媽在這自作多情了!”
同時,四散在屋子裡、保護著林歲歲的保鏢們恭敬地、異口同聲地喚道:“石先生!”
林歲歲的腦海中一團漿糊。
她無法接受林先生的說法。
雖然她的媽媽確實對她不好,但她是有父親的——她的記憶中是有關於她父親的記憶的,她想他,她愛他!
而現在,她尊敬了十三年,對她恩重如山的養父,卻突然來到她的麵前,對她說,錯了,你記憶中的父親不是你的父親,我才是……
什麼會有這麼天方夜譚的事?
荒謬!
極度荒謬!
石晉樓走到林歲歲的旁邊,將明顯受到刺激的她輕輕攬進懷中,眼眸一橫,用眼角的餘光斜睨著林景涯,口氣不容置疑:
“歲歲沒有喜歡過你!我們的家裡也不歡迎你們!兩個喪家之犬,還不快滾!”
石晉樓最後的一個“滾”字,好像是千斤重的大石頭不偏不倚地砸到林家父子的身上,同時也是一個準確無誤的號令——
保鏢們一擁而上,毫不客氣地將林家父子從沙發上拎了起來,像警察押解犯人一樣,把他們押了出去。
至於他們走的時候不停地喊著“歲歲”,以及又說了一些什麼話,林歲歲是一點都聽不到了——
她依靠在石晉樓的懷中,臉蛋貼在他的胸膛之上,一動不動。
過了許久,林歲歲才抬起臉,目光炯炯地看著石晉樓,輕聲說:“我不信……林先生說的話我一句都不信,我不是林家的女兒,我不是!他是我的養父,我有自己的爸爸……”
石晉樓捧住她的臉,輕輕地吻了她一下,輕柔地說:“你本來就不是。”
“我……”林歲歲吸了吸鼻子,“我有一個請求。”
石晉樓挑了挑眉梢:“你和我之間還用‘請求’嗎?”
聽到石晉樓的回答,林歲歲的唇角微微一翹:“我能不能回一趟福蔭村?我已經十三年沒有回去了,趁著這次機會,我想,我會在故鄉找到答案的——”
“福蔭村,我很久之前調查過。”石晉樓想了想,“那個地方很是偏僻啊,想到那裡必須要穿越一片差不多七公裡的山林,而且地勢險要,沒有信號和路標,一不小心就容易出事……”
林歲歲還以為石晉樓要拒絕她了,還沒等她擺出失落的表情,石晉樓卻說:“好吧,你放心,我早就仔細打聽過了,找個當地的牧民當向導就沒事。””
***
擇日不如撞日,說行動就行動。
否則這件事會一直壓在林歲歲的心頭。
石晉樓處理完手上的公務,便帶著林歲歲上路了。
車內灑滿了清冷的月光,在高速公路上暢通無阻。
林歲歲和石晉樓坐在轎車的後排,她舒舒服服地躺在石晉樓的身上,睡著了。
鐘表上的指針一圈又一圈,五圈過後,在天邊被擦亮的時候,林歲歲睜開眼睛,看著從窗外一閃而過的三個字——
南春縣。
福蔭村和南春縣接壤,看來也在不遠處了。
林歲歲打了個哈欠。
等到他們抵達目的地,已經下午5點多鐘。
吃了晚飯,又在酒店洗了個澡,已近晚上九點。
***
十點十五分。
林歲歲和石晉樓,三個保鏢,以及一個當地牧民,七個人帶著馬和一條獵犬進入山林。
牧民小刀牽著馬和狗走在最前麵,林歲歲騎著馬走在中間,石晉樓在林歲歲之後兩米距離騎馬,身後跟著三個保鏢。
黑暗的山林中,樹影隨著夜風淩亂地搖動,影影綽綽地擺弄出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姿態,像漲潮的海浪般,波瀾壯闊地一層推搡著一層。
除了夜風彈奏樹葉的聲響,就隻有馬蹄踏過,以及保鏢們每相隔一段時間就要甩響的打火機。
十一點二十三分。
牧民小刀微轉過身子對石晉樓和林歲歲說:“我們馬上要走進山林的中心地帶了,前幾日這邊下了一場大雨,路麵有些泥濘崎嶇,不太好辨彆地形,可能要稍微借助一下指南針。”
林歲歲直接從後背包裡摸出一枚指南針,又從馬鞍上取過當照路燈用的手電筒——手電筒的光束在黑暗的山林中飛快地周轉了半圈。
誰知,正當她準備查看指南針的時候,漫不經心地餘光隨意一帶,然後她猛地抬起眼睛——不論是她的視線,還是手中的手電筒光束,齊刷刷地朝一個方向射去——
那是一個距離他們不足五米的小山包上,一排綠幽幽的眼睛正一轉不轉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幾乎在同一個時刻,石晉樓從馬上跳了下來!
***
牧民小刀此刻的麵向是正對著林歲歲,見石晉樓突然從馬背上跳下來,神色還略微詫異了一下。
林歲歲顫抖著手將指南針遞給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