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飄香樓格外熱鬨,樓上靠大街的雅間都已經訂了出去。阿福來的遲, 給蘇謹琛訂的那個房間已經是在裡頭了, 瞧不見街上的景致, 倒是有一扇窗戶, 正對著雲詩秀和蘇皎月的那一間。
阿福替蘇謹琛滿了一盞酒,漏著一條縫的窗戶忽然就開了,一道紅影從外頭鑽了進來,等她站穩了, 阿福才認出了那是蘇皎月身邊的紅箋姑娘。
她學的西域的身法,快的讓人瞧不清楚,蘇謹琛卻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隻聽那人開口回話道:“姑娘把我支到了外頭,我把青杏繞開了, 躲在她們房頂上聽了聽, 說的是小郡王的事情。”
蘇謹琛聽見“小郡王”這三個字, 忍不住又皺了皺眉心,又聽紅箋繼續道:“還說起有一個姓胡的太醫好像不見了。”紅箋初來乍到,對京城的人事也不熟,聽到什麼便說什麼。
蘇謹琛點了點頭,麵上瞧不出什麼情緒來,外頭卻是忽然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阿福推門出去打探, 不多時便進來回話道:“是永定侯和安國公世子來了,說讓掌櫃的找個雅間賞燈。”
這樣的日子,臨街賞燈的雅間早就已經訂出去了, 這時候才過來找地方,分明就是來找茬的。
蘇謹琛站起來,順著窗戶往外看了一眼,果見店小二帶著永定侯鄭衝和安國公世子趙德春往二樓雲詩秀的那間房過去。
一行人從樓梯上上去,將那雅間的門口團團圍住。
雲家的幾個大丫鬟都侯在門口,見狀便站出來道:“掌櫃的,這雅間我們家小姐早已經定下了。”
那掌櫃的哪裡敢得罪永定侯,隻求饒討好道:“侯爺說跟雲小姐是故交,咱小店今日實在沒有了雅間,侯爺說若實在不方便,便可以和小姐同屋賞燈。”
雲詩秀的丫鬟也都是知書達理的聰明人,聽了這種渾話難免麵紅耳赤,上前爭辯道:“這是什麼話,我們小姐尚未婚嫁,如何能跟外男共處一室。”
那永定侯卻是沒有半點要讓步的架勢,隻厚顏無恥道:“雲小姐舊日曾與我這妻弟有過婚約,照理也算不得外男,怎麼就這般翻臉不認人了?”
蘇皎月和雲詩秀也已經聽見了門外的動靜,蘇皎月平素很少出門,對這些京城貴胄之家也不熟,隻知道這永定侯是鄭太後的外甥,反正將來也是沒好果子吃的,便開口道:“好無恥的人。”
雲詩秀的臉色卻越發難看了幾分,拉著蘇皎月的手咬牙道:“這永定侯的正室舊年死了,他曾托人來我家說過媒,祖父不肯答應,所以才著急著將我和小郡王的婚事定下。”
“什麼?”蘇皎月眼珠子都瞪大了,這永定侯少說也有三十開外的樣子了,雲詩秀卻不過十七八歲,竟然這樣不害臊,想要老牛吃嫩草起來?
外頭卻是又傳來了永定侯的聲音,帶著幾分戲謔道:“雲大姑娘,不如給本侯一個臉麵,一同賞燈如何?”
雲詩秀到底也還是一個姑娘,被人這般折辱,自是有幾分亂了陣腳,正要回話,外頭的聲音卻是靜了下來,永定侯身邊的一個小廝湊上來道:“侯爺,承恩侯府的蘇大少請侯爺去那邊雅間賞燈。”
這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永定侯此行可不為賞燈,有人竟然敢在這個時候拆台?
那趙德春一聽蘇謹琛的名諱,嚇的腿都有些軟,隻湊到鄭衝的耳邊道:“這個蘇大少,不好對付。”
鄭衝卻是一個膽大包天的角色,仗著自己的姑母是太後,不走科舉之途,更是瞧不起讀書人,和蘇謹琛之流平日也沒有什麼交際,隻是略有耳聞罷了,便信口道:“怎麼個不好對付?會會他!”
趙德春當日便是因蘇謹琛吃了大虧,一時心裡還有些發怵,拉著鄭衝道:“姐夫,要不咱還是走?”蘇謹琛告黑狀的本事,他可是嘗過的,到如今隻要天陰下雨,他屁股上的棒瘡還疼呢!
“瞧把你嚇的!”鄭衝哪裡理他,領著幾個下人,便往蘇謹琛的雅間去了。
雲家的丫鬟見人已經走了,這才去裡頭回話道:“蘇大少把永定侯和安國公世子請走了。”
“我兄長嗎?”蘇皎月心下好奇,蘇謹琛不是說要在家裡溫書的嗎?怎麼也出來了?
“你怎麼沒有跟蘇大少同行?”雲詩秀也有些疑惑,但又慶幸道:“不過幸好他來了,要不然還不知道要如何脫身。”
“那永定侯怎麼那麼不要臉呢……雲姐姐,你祖父可是當朝首輔呀,他竟還不忌諱嗎?”蘇皎月從來不知道雲詩秀還有這樣的煩惱。
“祖父年事已高,如今他隻希望我能和小郡王成婚,或許將來我們雲家還有希望……”雲詩秀臉上卻有幾分頹然,低頭落下淚來:“可是……就算是那樣又怎樣,難道我將來也要像鄭太後這樣,把持朝政,受人唾罵,才能保住雲家的興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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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定侯鄭衝已經進了蘇謹琛的雅間,席上新備了美酒佳肴,蘇謹琛一身淄衣,輕裘緩帶,端坐在席上。
鄭衝隻覺得眼前人頗有幾分眼熟,一時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但嘴上卻道:“蘇大少,久仰大名!”
蘇謹琛沒有站起來,仍舊隻是坐著,舉起了跟前的酒杯道:“在下敬永定侯一杯,也敬趙世子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