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一閉眼, 又一睜眼,隻覺得整個人都茫然的要命。
他記得他好像在睡覺,然後……
然後他是怎麼來到這地方的?
冷血抿了抿嘴唇, 麵無表情的盯著麵前陌生的景象。
現在是夜晚, 他正站在城市的街道上。夜色如墨一般的深沉, 烏雲黑壓壓的沉下來, 可是這夜晚卻並不是黑色的, 也不是寂靜的,相反,這夜晚似乎有些吵過頭了。
路邊一排排路燈散發出暖黃色的光芒,同這暖黃色光芒交織在一起的,乃是路另外一邊商鋪之上大大小小、顏色各異的招牌。與此同時, 人來人往, 有人喝酒、有人尖叫、有人放聲高歌。
天上的星星也被地上喧鬨的光芒所隱去。
冷血穩穩當當地站在發瘋的人群當中,雙手抱胸, 隻是眯著眼去看那些大大小小的招牌上寫的字。這些字並非是他見慣的那種, 但是在賀九黎的蓬萊客棧之中, 這些字倒是也見過的。
寫的好像是……
酒吧。
極地酒吧。
這是最大的一個招牌,十分輕浮的一閃一閃。顧名思義,這應當是酒館的意思?但即使是酒館,也不會有這樣吵翻天的男男女女。
這裡的男人都穿著賀九黎那裡才會有的奇怪衣裳, t恤、短褲、aj鞋,而這裡的女人, 她們的裙子都好短,短到露出筆直的、潔白的腿, 她們眼睛上亮晶晶的, 仿佛是將雲母磨碎了抹在上頭, 像銀河、像流螢。而她們的笑容……
在冷血所熟知的世界裡,女孩子都不會像這樣笑的。她們又放肆、又快樂,在這喧鬨炎熱的夜晚之中蹦蹦跳跳。
可是這裡到底是哪裡呢?
冷血抿了抿嘴,眼神也稍微沉了一下。
一切都指向一個可能性——這裡,就是賀九黎的家鄉,也就是……真正的蓬萊仙境?
但是……
冷血有點懷疑人生。
仙境是這個樣子的麼?這些人都是和賀九黎一樣的仙人麼……怎麼仙人們看起來都有點……吵。
正懷疑人生之中,忽然有人在旁邊唱歌:“哦,我給傻|逼織毛衣~我給傻|逼織毛衣~”
冷血:“…………”
他覺得腦仁子疼。
不欲在這地方多呆,他抿抿嘴,麵無表情的轉身要走,卻忽然聽得後麵傳來一聲:“誒!你等等!”
他的腳步幾乎是立刻停下了。
一般來說,冷血走不走,要走到哪裡去,都不是一個路人能輕易改變的事情,他會停下來的理由隻有一個。
這是賀九黎的聲音。
冷血轉頭,便看見了賀九黎,然後頗有些困惑的挑了一下眉毛。
這個賀九黎……好像跟他認識的有一點不一樣。
她的頭發很短,短到剛剛過下巴的長度,不似冷血認識的那個人一樣,有像海藻一樣柔軟濃密的長發。
在飄揚的發絲之間,冷血能看到掛在她耳朵上的,仿佛細碎的鑽石一般的耳墜,襯的她的臉上也有了鑽石一般的光澤,她的嘴唇鮮紅,仿佛最熱烈的玫瑰花一樣,而她是笑著的,笑的和這個世界裡的女孩子一樣。
她也穿著短短的裙子,穿著吊帶背心,鎖骨的陰影裡似乎也有如同今夜一樣的灼與熱,她的腿筆直,腳腕上掛著兩個銀鐲子,上頭墜著鈴鐺,她隻要走一步,那鈴鐺便發出了一陣清脆的響聲。
冷血……冷血對她簡直了解的不得了,包括這雙腿。
這毫無疑問就是賀九黎,雖然她衣著打扮不同,但她的微表情、她的骨骼、她站立的姿勢,都和冷血所熟知的一模一樣。
他開口,緩緩地道:“阿九。”
賀九黎抬頭,眼睛上亮閃閃的,一種藍紫色的細碎光澤隨著她眨眼的動作一閃一閃,她歪了歪頭,十分困惑的“唔”了一聲,然後道:“你認識我麼?”
冷血的眉頭皺了起來。
毫無疑問,這就是他的阿九,但她好像和阿九有一點點區彆。她更加的外放、熱烈,也沒有那種神秘地、運籌帷幕的氣息。
這區彆很是抽象,冷血思考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這好像就是……“年輕”的感覺。
他的阿九會更穩重一點的。
是在做夢麼?
他感到很茫然,甚至偷偷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刺痛令他瞬間清醒過來。這裡的一切都太真實了,就連空氣裡炙熱又粘稠的風拂過麵龐時,帶起的那一陣的躁與熱,都還原的如此像是現實。
他麵前這個又俏、又妖冶的賀九黎忽然笑了起來,好似已不在乎為什麼麵前這個束著長發的英俊男人為什麼認識她這問題,她忽然湊近了幾步,眼神有點迷離的望著冷血。
冷血這才聞到她身上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