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轉星移,落日從地平線上沉下大地;雲層滾滾,前方一片迷霧;風吹了起來,帶著那飛毯起起伏伏,飛過滿是烏雲的夜幕;閃電劃過,關越單膝跪在飛毯上,一手摟著天和,抬頭望向頭頂雷鳴電閃,西服外套被狂風吹起,瘋狂飛揚。
耳畔不知為何,響起了很久以前,祖父朝他說過的一番話。
“兩個人,結了親事,成了婚,活在一起,一起去見識闖蕩,也要一起去忍耐,老天爺給你們出的這麼多難題……”
天和避開閃電,慢慢地在飛毯上站了起來,關越緊張地握著他的手腕,兩人牽著手,站在飛毯上,就像坐過山車般,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雲層中穿行。
“五花八門的難題麵前,隻要互相扶持,再多的考驗,都會過去,你們就是家人了,風雨同舟,齊心協力。”
關越望向天空,小心地摟著天和,如衝浪般隨著星河的起伏,從低處到浪峰,星光如排山倒海般落下,碎玉般的光點在狂風裡散開。
“吵吵鬨鬨也好,相親相愛也罷,麵對這些難題,隻要記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烏雲刹那退開,現出漫天燦爛而溫柔的星河,祖父的聲音變得朦朧不清,飛毯停了下來,遠方仿佛隱約傳來教堂的鐘聲。
“無論順境或逆境,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貧窮或富有。”
“無論是年輕英俊,還是容顏老去,你們都始終相親相愛,相依相伴,相濡以沫,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求婚的圍觀者們散了,聞天衡一臉無聊地幫吳舜剪輯求婚時錄下來的視頻。江子蹇與佟凱各自收了樂器,在前台後的高腳凳上靜靜地坐著,一起目睹吳舜獻出了戒指,親吻了司徒靜,牽她的手,朝大夥道謝,並帶著她離開了公司。
江子蹇很落寞,佟凱很惆悵。
梅西過來收拾椅子,朝江子蹇笑道:“沒想到咱們公司,第一對求婚的居然是吳總!真是太不容易了!前台!你們什麼時候相親相……愛……”
江子蹇盯著梅西,梅西看看江子蹇,又看佟凱,發現有點不對,於是笑容逐漸凝固,拿走椅子,忙賠笑道:“您說對吧,天嶽總,對了,你們什麼時候……”
聞天嶽笑著說:“是啊!哎!居然被他搶了先。”
聞天衡也盯著梅西,梅西頓時如芒在背,發現自己無論說什麼接下來都很可能有生命危險,忙道:“那個,我下班了,大家有話好好說。”
聞天嶽、聞天衡、江子蹇與佟凱四人麵無表情地看著梅西,梅西趕緊逃命般地走了。
“相親相愛也好,相愛相殺也罷……”聞天嶽唏噓道,“人生在世,來來去去,可不就是這兩件事麼?”
聞天衡猝不及防,被吳舜喂了滿嘴狗糧,又被梅西捅了一刀,隻想把桌子掀了。他起身上樓找天和想一抒鬱悶之情,卻見關越摟著弟弟,在沙發上相依為命地睡得正幸福,當即就有把落地燈掄起來給關越後腦勺一下的衝動。
“起……起來了!”天和搖搖關越,“起床了!”
關越身上蓋了條毯子,兩腿拖在地上,半個身子已經掉下沙發,手臂仍抱著天和,夜八點時終於睡醒。
這些天裡,關越始終注意著andy的動向,每天都睡得很少,但andy也隻是開始幾天對人工智能比較好奇,就像得到了一個新玩具,過不了幾天就把它忘了。畢竟這個“人工智能”既不會諂媚也不會奉迎,沒事還總喜歡和他唱對台戲,還不如馬裡奧有眼色,除了有事吩咐之外,andy便將“普羅”扔到了一旁。
關越簡單洗漱了下,聞天衡、聞天嶽都上了二樓,天和調整燈光,公司二樓,各辦公室外的玻璃牆被期貨交易市場的數據屏幕取代。
關越坐在決策人位置上,聞天嶽與聞天衡各自打開操作屏幕,通過離岸基金下指令。天和調出洛馬森的記錄,監測對方動向。
關越示意佟凱的座位,怎麼沒來?
天和:“還在樓下,剛過八點,吃點東西,彆著急。”
聞天嶽隨口道:“今天才第一天,彆搞得太緊張。你把我也帶得緊張了。”
關越接過熱毛巾,在臉上擦了下,天和知道大家都說不緊張,但實際上都有點不安。關越的壓力是最大的,現在所有的責任都落在了他的肩上,金融市場上不可能零風險,哪怕做足了完全的準備,一旦搞砸,背責任的隻能是他。
關越點了點頭,沉默不語。
還有四十五分鐘,今晚九點開始,百億級彆的基金貨幣戰爭,即將打響。
關越沒有朝其他機構提出協助要求,隻向越和的其中一名最大主顧要求了一部分資金的調度權,接下來,他將首先使用自己的五十五億,來與洛馬森展開周旋與一場大戰。
加上杠杆,關越手裡已經達到了千億級彆,私人操控上千億的人民幣,在這一刻,就連見慣國家級科研資金的聞天衡亦有點緊張起來。
江子蹇坐在花園裡,夜幕低垂,今天是個晴朗的春夜,星河燦爛。
佟凱則在整理幾份合同,拿出江子蹇的那份合同,看了一眼,兩人隔著一麵玻璃牆,始終沒有交談。過了一會兒,江子蹇先起身,佟凱便跟在後頭,兩人上了二樓,眾人集齊,氣氛凝重,沒有人說話。
聞天嶽坐在桌前,忽然道:“我看要麼不玩了吧。”
所有人看著聞天嶽,關越自然明白天嶽的意思——開弓沒有回頭箭,壓力實在太大了。
天和:“跳傘看上去很嚇人,但真到跳出去的那一刻,就不怎麼可怕了。”
聞天嶽忽然爆出一陣大笑。
聞天衡想了想,答道:“確實,多少家族,拿著幾億的錢,不,還到不了億,一千萬,就能過上很好的生活,退而求其次,溫飽、小康,哪種活法,不是一樣地活?”
聞天嶽又道:“就是嘛,大家小富即安,有問題嗎?錢這麼多,何不學那個你們那個土豪主顧,拿去存在農業銀行裡買理財吃利息呢?”
天和:“你們一定要這麼來擠對關越嗎?”
聞天衡認真道:“我擠對他做什麼?我向來把關越當弟弟看,不想你們活得這麼累。”
天和說:“可你對自己的弟弟們,總是缺乏必要的耐心去了解。”
聞天衡說:“隻是提一個建議,我當然尊重你們。”
“如果在今天放棄的話。”
一片靜謐裡,關越說:“也許在很多年以後,想起這個晚上,我會覺得遺憾。到了如今,錢、資金已經不再重要了。”
月亮出來了,透過公司的玻璃落地窗,照耀著會議室裡一片寂靜。
眾人抬頭,望向天際明月。
關越:“至少不是最重要的,過了今夜,哪怕都成了過眼雲煙,我們始終會記得此時、此刻。”
“好!”聞天衡說,“很好!”
聞天嶽點點頭,說:“你能贏,忘了錢的事,我們的目標隻有一個,那些都是數字而已。”
江子蹇見氣氛實在太凝重,說:“要麼……聽聽音樂?普羅不在,都沒人放巴赫了。”
天和起身去取唱片,放了首歌。
《rrns en fire》音樂一響起來,江子蹇便蠢蠢欲動:“不要這個表情嘛,跳個舞給各位大爺看?”
還有半小時,江子蹇脫了西服外套,打了個響指,天和開燈,江子蹇穿著襯衣黑西褲,一步上了辦公桌,在長桌上開始跳踢踏舞,聞天嶽頓時哈哈大笑,江子蹇一個旋身,皮鞋跟著節奏,踢在桌麵上。關越也起身,眾人紛紛脫了西服外套,佟凱無可奈何,隻得把電腦挪開。
關越也一步上了桌麵,緊接著天和也上了大桌子,三人同時轉身,關越當年在牛津學了踢踏舞,還跳得很好,卻很少跳。畢竟他需要通過舞步來表達心情的時候不多。
天和則不太習慣這種耍寶式的舞步,學得也不好,江子蹇倒是很喜歡,但關越身材好,樂感也強,反而是跳得最好的。
緊接著,天嶽也脫了西服外套,一步上去,打著響指,跳了起來,聞天衡躍上桌麵,跟著眾人節奏,開始跳舞。
佟凱笑了起來,跟著上桌,巨大的長會議桌猶如舞台般,六個大男生開始跳踢踏舞。一首歌放完,佟凱道:“這跳給誰看?瘋了!”
聞天衡:“不知道!錄像了嗎?神經病!”
聞天嶽:“你自己也是神經病!”
天和哭笑不得道:“不是慶祝的時候才跳嗎?”
佟凱:“慶祝的時候不是跳年度格萊美金曲《h are》嗎?”
關越突然爆出一陣大笑,腳步不停,一旋身,天和怕他摔下去,關越那舞步卻非常穩,落地,踩在木地板上,音樂停了,關越像在唱歌劇一般,自己唱道:“h are!”
佟凱打了個響指,跟著節奏,編了句歌詞唱道:“i dn’t are!”
江子蹇扔了把束好的傘給關越,關越拿著它當手杖,給眾人領舞,開始又唱又跳,天和已經快笑岔氣了。聞天嶽又開始唱道:“錢錢錢!我要錢!我要錢!”
“沒有錢,”關越的聲音唱道,“寸步難行,但h are?”
天和快要不行了,以前有次在倫敦逛街,和關越吵架,關越走著走著,突然在一個下水道井蓋上跳了一段踢踏舞來哄他,當場把天和笑岔氣了,而且這麼一本正經地唱著胡編亂造的歌詞,長腿叔叔跳踢踏舞還很帥!
五分鐘後,天和翻出錄像,眾人回到桌前。
“那個……”關越咳了聲,說,“把它刪了。”
錄像上,epeus的六名老板,在會議桌上跳踢踏舞,簡直就像喝醉酒了一樣。
聞天衡坐立不安,側過去朝天和說:“寶寶,把它刪了,聽到沒有?”
江子蹇看完以後說:“還……還是刪了吧,燈都沒開,錄像裡臉色好慘白。”
聞天嶽低聲說:“朝他們一人收點封口費,再把錄像刪了。”
天和欣賞完,備了個份,把它刪了。聞天衡馬上說:“你是不是備份了?”
天和忙道:“沒有,快看時間?”
八點五十五,關越沉聲道:“電話連線香港。”
所有人打開電腦,離岸基金負責人傳來聲音:“關,準備就緒。”
關越戴上平光眼鏡,說:“開始吧。”
聞天衡按下回車,四周期貨市場數據投射出來,中央屏幕上是銅期貨,兩旁幾十個窗口則是分析內容,“唰”一聲仿佛進入了科幻電影中所描述的未來時代裡。
“普羅?”andy說,“看來今天行情應該不錯,我沒有白來。”
“是的。”關越禮貌地說,“您今天一定會賺個底朝天。”
所有人笑得發抖,從前隻有賠錢才說“賠個底朝天”,關越顯然是故意揶揄他。
andy:“今天的交易呢,我準備試一下你的這些功能,順便給我分析分析?”
“是的。”戴著眼鏡、端坐會議桌上的關越沉聲朝麥裡說,“在這個時候,我必須朝您提前說一聲——”
接著,關越示意聞天衡,聞天衡投出兩個交易窗口,第一個是關越的離岸基金,第二個是andy的洛馬森基金,開始做比對。
“恭喜發財。”
關越認真而嚴肅地祝福了andy。,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