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 是一種很微妙的情緒。
可以是愛,可以是恨, 還有就是鄙夷。
齊戚收斂著神情,垂著頭, 眼底一片墨色沉沉。
綠茶覺得他又在裝逼了。
還有就是不得不承認,人家一言不發的樣子的確氣勢非常。
沉寂。
漠然。
這點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
崇華宮裡沒幾個人願意和他搭話,喉嚨都被扼住要窒息的感覺並不好受, 綠茶很理解他們。
所以, 大殿裡很是空蕩。
齊戚在磨墨。
綠茶在鬼畫符。
上好的宣紙上有著一團團墨漬, 女娃的表情還稱的上認真, 手腕空懸, 白色的袖子已經蹭上了兩處墨。
齊戚覺得她挺會裝腔作勢。
許久,綠茶才丟了毛筆,癱倒在椅子上:“你說,我寫的怎麼樣?”
齊戚沒抬頭, 餘光落到宣紙上:“殿下寫的自然是極好的。”
綠茶看了會兒,也覺得順眼了些,她抬了抬下巴:“自然。”
齊戚覺得她沒臉沒皮。
事實上兩人互相嫌棄,然而相處依然和諧。
“不如本宮收你為侍讀?”這樣就人給她寫作業了。
齊戚:“全憑殿下安排。”
綠茶跳下椅子,她其實一直挺怕齊戚會在兩個人相處的時候掐死她的,也擔心了許久。
雖然齊戚一直沒動作,她還是不放心。
齊戚可以很簡單的把她弄死, 卻不下手, 這讓她有了不太好的聯想, 很可能是可預見的事實。
齊戚怕是想把她剝皮拆骨。
她想了想,還是覺得江山無限好,說不定人家隻是為了重新當皇帝呢。
自我逃避是一個解決問題的好辦法,也不是她逃避,來之前就已經做好準備了。
她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綠茶,正氣凜然。
然而下午來了一道聖旨。
綠茶總結了一下,就是齊戚也是他國皇子,也是遠方來的客人,他年紀也到了,要去讀書雲雲。
聖旨宣讀的時候,齊戚也在場。
綠茶是這樣想的,熙帝大概不想讓她和齊戚整日混到一塊。
“你想去麼?”綠茶還站在崇華殿前的階梯上,背後是粉色的琉璃燈,錦服華衫,梳著兩個羊角辮,生的玉雪可愛。
齊戚在下麵的幾層的階梯上,隻能仰望,但還是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隻能斟酌著語氣:“大概是想的。”
綠茶自然知道他想,然而她勾了勾唇:“本宮不想你去。”
齊戚默了默:“凡聽殿下安排。”
綠茶率先回去,後麵的宮人也緊跟了上去。
唯有齊戚,他站在殿門外。
長安公主陰晴不定,素愛罰人。
齊戚想了想,跪下了。
一跪到天亮。
先是連個小太監過來開了門,嘴裡還嘟囔著這真是破差事。
等霞光萬丈的時候,門被推開。
齊戚麵前多了雙靴子,他抬頭看了看,是董嬤嬤。
董嬤嬤特彆厭惡齊戚,他差點讓主子丟了命,所以一直沒給過好臉色,現在依舊是這樣:“主子說不用你伺候了,你可以離開了。”
齊戚的嗓子有些啞。
本來已經調理好了的,但是夜裡寒氣重,可能是有些傷寒,他站了起來,腿顫了兩下,隻是表情依然沉定:“殿下說的。”
董嬤嬤更加嫌棄,真是扒著主子出不想放開,毫無自知之明:“想必你也清楚主子的性子,速速離開吧。”
齊戚往回走。
他在崇華殿裡呆了有四五個月。
路上來來往往的宮人見他不是恐懼就是怨毒。
他並不在意。
想殺他的人多了。
他到了壽安宮,大火燒過後,倒是讓皇帝想到了這個地方。
派人修繕了許多。
雖然依然簡陋,可是不再破舊。
他抬腳進去了,出乎意料的是,裡麵有人。
“這不是齊王殿下?怎麼回來了?”說話人長的一對吊梢眼,是梁國質子,“不是攀上了長安公主?”
他說完,譏諷的笑了起來。
嘲笑他毫無骨血。
齊戚看了他一眼:“滾出去。”
這裡不止梁山泊一人,還有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兒,也是一身素衣,她生的秀麗。
被這麼一說,梁山泊瞬間漲紅了臉:“你說什麼!”,他先前母妃得勢,他也非常受寵,可惜他外祖家辦壞了一件事,連著自己母妃都被罰,又剛好趕上這件事,他就被送來當質子了。
當然,他母妃可是說了,隻是讓他暫時委屈一下,他遲早會回去的。
所以他就算是在這裡,也自詡高人一等。
再說,齊戚又小又瘦,就算打起來,他也無懼,想到這裡,他竟然擼了擼袖子,陰笑著走過去:“這個地方小爺要了,你哪來滾哪去。”
弱肉強食,在這個深宮裡,吃人不吐骨頭。
楚月見過齊戚,那日井邊提水,他給她的印象還是挺深的,她也不想他挨打的:“梁山——”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梁山泊已經倒地哀嚎。
齊戚腳踩在他臉上,研磨了一圈,眼中寒意森冷:“滾。”
梁山泊已經叫不出來了,他捂著肚子,真有種腸穿肚爛的痛感,他哀哀的叫著:“我滾,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