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閒雲站在一個賣著各式各樣小玩意兒的雜貨鋪前,他側著身子一眼就可以看到那個偷偷摸摸的黑色身影。
那人好像也看見了他的目光,著急之下竟然用著手中黑布包裹的劍柄遮住自己的臉,以求不被發現。
四周注意著殷閒雲的女孩們以及個彆男子,自從問詢趕到這條街道後,都能明確感受到那人的冷漠疏離。
原以為那人本就是這樣淡泊的性子,卻忽然看到攤鋪前的那名風姿絕世的世家公子,靜靜地抿唇笑了。
那場景,就好像黑夜裡的從草叢中成群散開的螢火蟲,緩緩照亮了整片星空。靜謐又極其唯美。
洛九淵已經出來一個多時辰了,天色也已經從白日轉化為天黑。
這條街道上原本隻有幾處人家門前的燭火亮著,就連問路都變得困難很多,這裡沒有人知道雍城是個什麼地方。
他漸漸感到絕望,尋摸著一處較為平坦的地方坐了下來,他的肚子早就餓得叫了起來。
黑暗中,耳邊隻有那些摸黑趕路的行人的腳步聲,隻偶爾有幾戶人家願意花錢去攤子上買下照明的燈籠。
剛入夜,擺攤的人還不多。
他無目的的望著這一片地方,眼睛循著光亮一點點看過去,仿佛這有這樣才可以讓自己的心變得暖和起來。
隨即,他好像看到了之前那個人的身影,還有那些破開黑霧的淡淡的青色微光。
洛九淵趕忙坐起身來,他想找到那個人的身影,想要問問...自己是否有資格待在他的身邊。
剛衝著那個方向跑了沒幾步,刹那間,所有的燈光好像事先說好了的,全部亮了起來!
他的眼前被一片橙黃的光芒強行打開,隨即他發現,那個人就站在離自己不到二十米的地方。
剛剛的勇氣在那人看向這邊時,全部煙消雲散。然後他就做出了讓自己十分尷尬的傻事——抬起那柄黑劍遮住自己的臉...
感受到臉上蒸騰的霧氣,洛九淵有些羞恥的咬了咬唇。可是手上卻固執地沒有放下,既然已經犯傻了就更不能暴露自己了。
殷閒雲看著他那傻乎乎的樣子,覺得既可愛又好笑。他假裝沒有看到身旁那些路人緊張兮兮的試探,而是繞過那些人直接走到了這個少年麵前。
紅色在洛九淵的臉上蔓延,很快就連耳根都是紅彤彤的一片。他看到了,他從劍柄下方的空隙中看到那個人就站在自己麵前。
“你也是聽說今天是花燈節,出來遊玩的嗎?”輕柔的嗓音帶些男人特有的磁性,他隻覺得自己整片大腦嗡嗡的,陣陣發麻。
一雙微涼卻很柔軟的手輕輕的按在自己的手背上,那柄劍被壓了下去。這張害羞的臉,也徹底暴露了出來。
“花、花燈?”眼前的少年大大的眼睛裡泛著水光,就連眼圈好像也被臉頰上的紅暈渲染的紅了一圈。
這是個很害羞的人。
殷閒雲輕輕歎了口氣,洛九淵拿著劍柄的手立刻握緊了。他怕,自己會讓對方感到不適,甚至是厭惡。
回想起自己之前被小姐逗樂的時候,也害羞的低下頭過,可是小姐卻很厭煩他這樣:“你能不能說說話,不要像個啞巴一樣。”
他的性子怕是改不了了...心裡又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的少年,渾身不斷冒著自我厭棄的氣息。
殷閒雲看著他,就好像看到那片山穀裡還為化作人形的幼崽,他伸出手掌輕輕的在他頭頂揉揉。
‘好溫柔...’洛九淵被摸的眯起了眼睛,他很喜歡這樣的親近動作,這是不是就表示了自己也是被喜歡的。
殷閒雲隻當做他比較內向,所以不善言辭。沒人知道,原劇情中早早被炮灰掉的這個少年,在這次任務中竟被機緣巧合下成了扭轉劇情的關鍵人物。
原劇情中除了翼鳳少朱奚止、極狼的那對性格迥異的兄弟、和另外幾名身份不凡的人之外,其實女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個人。
那也是她在原劇情中曾經遇到過的少年,洛九淵。
......
原來的書中寫道,巷陶急於收貨寒曆的真心,而自告奮勇的去尋找他們失蹤依舊的少主。
可是天生帶著身份貴賤之彆的狐狸,一眼就刷掉了那個被打斷雙腿,匍匐在地祈求活命的少年。
他渾身都被泥土粘住了,就連眼睛也因為長期沒有碰水而完全睜不開,微微用力都能感受到眼皮間撕扯的劇痛。
“求你,救救我...”微弱的呼喚從那張破皮的嘴唇中傳出,這還隻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孩子,他已經很久沒有吃東西了。
巷陶瞧著自己身旁除了這個乞丐以外,什麼人都沒有頓時氣勁就上來了,她隱匿已久的刁蠻脾氣爆發出來。
“你要死也找個安靜的地方死啊,不知道什麼是彆給彆人添麻煩嘛,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
這句話直接戳進了看不見的少年心口,他從來就不知道自己的娘親是誰,也不清楚自己的家在何處。
當他有意識的時候就已經渾身□□的躺在雍城,這裡的人都把他當做怪物,可是他什麼都沒做啊。
穿著雪白衣裳的女子容貌至純至美,卻下一刻,一腳將那少年踢翻在一邊:“真是的,我剛剛換上的新衣襪都被染黑了,真是肮臟!”
踢完人就走的女孩,沒有一絲愧疚。她還要趕回去向寒曆他們回話呢,雖然這個冷麵男人暫時對自己沒有感覺,但是隻要和她雲水一番保證愛上她也是分分鐘的事。
黑色的泥土上,被一股粘稠的黑血蔓延浸透,那一腳已經踹斷了少年的心脈。
他在死前的最後一刻努力睜開了眼睛,鹹腥的液體充分滋潤了他乾澀的眼球。那樣的酸痛,是好久沒有感受到了。
渾身黑色沒有一處乾淨的少年,就這樣睜著血紅的雙眼,看著那片烏雲密布的天空。好美啊,這樣的景色是他見過最美的。
大雨淅淅瀝瀝打在地上,點點泥潭濺起汙濁的水花。
因為這場大雨,有許多外出的人不得不從中途趕回城內:“這天氣,真是絕了,之前還晴天的呢,才過一會兒怎麼就下起雨了。”
戴著草帽的行人看不清路,一不小心被絆倒在地,那身上的衣服瞬間濕了個透。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這才看清自己踩到的東西:“什麼啊,真是倒了大黴了。哪來的死狗啊!”
那地上躺著的正是一個渾身僵硬的小黑狗,它的眼角都被穢物堵塞了個遍,無意識張開的口鼻中還在緩緩流著黑血。
爬起來的行人啐罵了一口,又戴好帽子重新走進了雨中。徒留那隻還不足人類手臂長度的小狗,被大雨淹沒。
整個老天都在為它哭泣。
趕回驛站的巷陶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先站在外麵醞釀了一下情緒,隨即紅著眼眶委屈的跑了進去。
奚止看到心愛的人美目含淚,心都要被揉碎了:“巷陶,你怎麼了?怎麼出去一趟,就一身的臟汙。”
巷陶嗚咽著撲進了他懷裡,蹭蹭:“我跑了好久才找到那個什麼雍城,可是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少主的存在,我好怕,我怕寒曆他不要我了...”
奚止聽了這句話,心裡忍不住泛起了酸:“他不要你,我要啊。他就知道去找自家少主,說不定啊那什麼少主早就野獸吃了。”
他已經顧不得許多了,哪怕那是自己救命恩人的兒子,也不能讓巷陶如此難過。
巷陶幸福的在他懷裡待了一會兒,對於自己的魅惑之術十分滿意:“可是,我還是想知道寒曆會不會怪我。”
話音剛落,一位麵目冷硬的冰山男人從屋內走了出來,他聽見了這隻小狐狸的話。也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會獨身一人去雍城。
現在這個時期,也確實隻有她能夠隨意走動了。想到這裡,寒曆的神情軟了幾分。
“過來。”寒曆深藍色的眼睛裡盛滿了柔情,隻是那深處似乎還有幾絲紫氣。他忽然想要抱一下這個女人。
巷陶低頭勾唇一笑,小跑著撲進了那人的懷中:“我最喜歡你啦!”現如今,這些天之驕子還不得被自己掌控。
這件事之後,寒曆提議道要帶著自己的族徽去找一隻黑龍。
巷陶眉眼一跳:“為什麼啊,我想帶著你們一起去我家的浣悠穀玩的,也不知道那裡有沒有被其他的妖怪占去。”
把彆人的東西說成自己的,她已經習以為常。甚至那片山穀還被她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浣悠穀’。
一名樣貌捎帶邪性的青年,霸道的將她圈在懷裡:“當然是去占卜占卜極狼少主的所在,還有我和寶貝的姻緣啊。”
紅眼睛的男人是近期被巷陶帶進來的,根據她的話來說,是這個男人實力強大而且太過纏人,她沒辦法。
另外極狼族的兄弟兩人寒星、寒曆看見了這一個場景,卻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有奚止咬牙咽下了口中的茶水,滿嘴的苦澀味道。
這個男人實在強大,他們之中能夠與之一戰的隻有寒曆,可是...看他那個樣子,就知道能夠引起注意的隻有他弟弟和少主的消息。
巷陶冷不丁的被那人在嘴上偷了個香,頓時臉紅:“那我們是要去哪裡啊,誰那麼厲害可以占卜未知的事情?”
她尚不知,自己不小心踢翻的人就是寒曆他們念在心裡的少主。這些年他們也找了無數遍,可這天下之大如何找的全。
隻可惜,他們已經被魅惑的全然信了這個女人的話。
鬼王七舍眼底冒著邪光,他赤紅的舌尖在嘴唇上緩緩遊走,讓看著他的巷陶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那可是這天底下唯一的一條黑龍,傳說他可以通曉一切,甚至能夠做到穿梭時間...”他可不是為了查那什麼狗屁姻緣,要是能將那種能力據為己有。
這個心思不純的鬼王,也就隻有對自己極度有自信的巷陶會相信,一個僅見了自己一麵的男人會深深愛上她。
幾個人懷揣著各自的心思,一同前往了那座世界儘頭的噬魂山,黑龍就在那上麵。當然,有這隻狐狸在,趕路的過程中也少不了幾分香豔。
黑色的巨龍盤旋在山間,它青黃的眼睛裡是一條黑色豎起來的瞳孔,那裡正在一張一縮仿佛已經通著天道的眼睛看著這些人。
“前輩,晚輩有一事困於心中久久不得解脫,還請您慷慨解答。”寒曆帶著自家的弟弟,一起跪在了黑龍麵前。
黑龍看著他不卑不亢的態度,倒是覺得這極狼一族雖貴為兩大妖族之一,卻也秉性不錯。
“可以,你要問什麼便問吧。”黑龍的聲音渾厚蕩於山間,聽上去意外的年輕,並不像是活了數千萬年的樣子。
寒曆收回心神,恭敬的作揖:“我族上一任族長華章,與二十年前那場戰爭後留下一子,請問現如今他在哪裡?”
寒星有些驚訝的看著哥哥,他以為哥哥已經放棄了。
寒曆輕輕的拉著弟弟一同拜過,便跪著等黑龍的消息。黑龍眯起眼睛,掃了一眼那隻狐狸,卻沒有點破。
“他現在,已經魂歸九天了。”
“什麼?!”寒星立刻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那請問前輩,我們少主究竟是怎麼死的?”
那兄弟二人眼眶欲裂,悲憤之情居於胸口實在難以忍受。
“我隻能告訴你們,他是被人踢中心口氣絕而亡,即便是你們趕往雍城,也見不到屍首。”他通曉天命,自然也明白這天命偏袒的人是誰。
寒星寒曆頹然,是他們沒有一直找下去,都怪他們。
巷陶看見那對白發兄弟兩個,強忍著淚水。她心口巨顫,眼淚隨著不斷轉動的眼珠滴落了下來。
奚止看到她那個樣子,以為她心好也為了那死去的極狼少主難過:“巷陶,你也不要難過了,那少主看到了也一定不會好受的。”
巷陶聽了這句話,有些激動的看向自己的周圍:“他會在我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