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益又一次踏進正堂。
吉祥香的用途非常廣泛,出現在家裡並不奇怪,奇怪的是看不到燃燒點,也找不到神靈位或逝者位。
一個貧困山區的家裡,無緣無故不可能燃燒吉祥香,肯定是為了祭奠或供奉。
但……靈位在哪?
沒看到靈位。
思索片刻後,陳益邁步來到正對門的內牆,蹲下身仔細觀察硬土地板。
地板被打掃過,而且還是剛剛打掃的,他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小塊凹陷和部分裂痕,又抬頭看向其他位置。
“四個點連起來,這裡曾經有個桌子,從長寬看……”
陳益起身來到右手邊的臥室,目測裡麵這張暗紅色方桌大小一致,應該就是從正堂移過來的。
摸摸桌麵,很乾淨。
聞聞桌麵,味道很淡,好像有點香味。
“這是個靈桌。”
陳益立即給出了判斷,在自己來之前,原本在正堂的靈桌被移到了臥室,上麵的靈位也被拿走藏起來了。
鐘黎雲突然到來不會是巧合。
那麼,應該就是他乾的。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他不願讓自己看到誰的靈位?
特案組來季家村是調查季浩的,靈位上的名字和季浩有關嗎?
靈位絕不可能隨便丟棄,藏起來的話,就在這三室一廳之中,地毯式搜索一定可以找到。
不過當前沒有案子,季浩也並非某案嫌疑人,強行搜查季家不太合適。
想到這裡,陳益走出了正堂。
所有人視線投了過來。
陳益看了一眼鐘黎雲,隨即轉頭看向季老三,問:“大爺,屋裡祭奠的人是誰啊?”
季老三始料未及,臉色突變,明明已經收拾乾淨了,也藏得很隱秘,按理說不可能發現。
鐘黎雲的目光也是劇烈波動了一下,表麵平靜的他,內心已經有了巨大起伏。
“他聞到香的味道了,我的錯。”
鐘黎雲立即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微微低頭,緩緩閉上了雙眼,明白當陳益開始懷疑有人在屋內祭奠死者的時候,腦海中已然有了直達真相的推斷。
連這點都做不到的話,對方也不可能被帝城如此看重,委以重任。
“沒……沒祭奠啊,你咒我們家是吧!”季老三又怒了,這次陳益能明顯看出他在用憤怒掩蓋心虛。
“是你們季家人?還是……季浩本人?”陳益繼續發問。
季老三這次終究是沒有忍住,下意識瞟向鐘黎雲。
順著季老三的視線,陳益也是轉移目光,放在了鐘黎雲身上。
鐘黎雲想說什麼,最終是合上嘴巴,默默轉身準備離開。
“鐘董。”陳益叫住了他,“能聊聊嗎?你應該知道裡麵祭奠的人是誰吧?而且……靈桌也是你搬走的,就在我們來之前。”
鐘黎雲腳步頓了頓,但沒有停止,繼續走,即將走出大門。
距離最近的秦飛和騰大斌側步移動,擋在了鐘黎雲麵前。
鐘黎雲走不了了,背對著陳益開口:“陳巡,你應該清楚在我這什麼都問不到,何必浪費時間?”
眼見鐘黎雲似乎被欺負了,門外的村民蜂擁而至,把秦飛和騰大斌擠到了遠處,將鐘黎雲護在中心。
“乾什麼?你們乾什麼?!”
“季家村不歡迎你們,趕緊走!”
“快走!”
一群人對特案組怒目而視,下了逐客令。
有青壯年村民還擼起袖子,甚至還拿起了鋤頭,大有和特案組乾架的意思。
陳益恍惚了一下,記憶瞬間回到在雲州麵對月清,那時候附近村民也是同仇敵愾,用生命保護為他們醫治疾病的恩人。
月清的死,一直是陳益心中的一根刺,雖說刑警查案職責所在,但畢竟是自己的出現導致了月清自殺。
此刻情景,仿若時光倒流。
“鐘董……慢走。”沉默幾秒,陳益開口。
村民不樂意:“鐘先生是我們季家村的客人,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你!你們!你們趕緊走!”
刑警必須要有極強的信念和接受能力。
明明是打擊違法犯罪保護群眾財產安全的人,現在卻站到了群眾的對立麵,不被理解,這種情況時有發生。
心態差的,很容易懷疑自己工作的意義,久而久之萌生辭職的念頭。
在場除騰大斌外都是很有經驗的警察了,此時仍然受到了很大觸動,感覺頭頂的警徽似乎都沒有了往日的光鮮奪目。
“走。”
陳益率先挪動腳步,在所有村民的注視下走出院子,全過程鐘黎雲都沒有說一句話,他也沒什麼好說的。
原路返回,特案組的氣氛有些壓抑,直到陳益開口打破安寧:“致電山海分局刑偵支隊,監控季浩的身份證,在查清事實之前禁止出境。”
何時新拿出手機。
鐘黎雲沉默的態度,讓陳益猜到季老漢家裡祭奠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季浩,如此一切都能解釋。
那個曾經在鐘黎雲手下混幫派的狠人季浩,並不是從季家村走出的少年。
真正的季浩,已經死了。
怎麼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的“季浩”使用了季浩的身份,成為了海建信貸公司的董事長。
他同時也意識到,在海建公司見“季浩”的時候,對某件事的判斷有了失誤。
季浩,對整個警務係統有敵意,本以為是貧富差距,現在看來恐怕不是。
不滿警務係統,無身份,“季浩”曾經的經曆已然有了一個大概的範圍。
何時新很快掛掉電話,說道:“山海刑偵支隊長說馬上著手處理,在解除限製之前季浩無法出國。
陳隊,什麼情況?”
秦飛四人也看了過來,他們其實沒懂。
陳益沒有解釋,隻說了一句話:“季浩應該已經死了,我們見到的季浩是假的。”
“什麼?!”
五人一驚,這個結果著實無法提前預料,就和石渡小鎮的案子一樣,被頂替了身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