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1 / 2)

落地後隻一眨眼的時間, 原先帶有君主駕臨姿態的鳥中之王霎時變回了驚恐的小可憐一枚。

“付……”寧儀發出一個字音, 又閉上嘴,驚疑不定地看向付銳修和孔邇。

難道他們是串通好的?

付銳修此時的表情已由起初的精彩紛呈漸漸平靜下來, 速度快的仿佛從未變過。

他下樓的速度很快,路過孔邇的時候才微微停頓側目,極力遏製怒火, 卻仍帶出一絲惡狠狠的意味, “你完了。”

從他們開始爭吵到現在戛然而止隻有短短幾分鐘。

他起初因為不懂這些術法, 沒有貿然行動,後來看到那個法陣發現不對勁想下來阻止時,就看到了這一幕。

此時, 許許多多寧儀真實身份帶來的震撼都被濃濃的擔心掩在其後,甚至前者因為早有思想準備而顯得沒那麼重要。

“……我……”被這麼瞪了一眼, 又被剛剛那一幕驚得有些失語, 孔邇好半天才湊出一個字。

這和他想象的差太多了。

這世界居然真的有鳳凰?

這種生物壓根跟他們不是一個等級, 一直作為與圖騰龍同樣的存在供奉著,這是……

近乎神明的存在。

哪裡是妖啊!

齊參昴此時也眉目瑟瑟,手腳顫顫, 幾欲跪倒。

比起其他人,龍鳳在他這樣修道之人的意識裡要崇高的多。

而他剛剛在乾什麼?

他居然試圖擒住這隻一看就是純血雛鳳的鳳凰!隻在神話傳說或者古籍記載中才出現過身影的鳳凰!他的祖輩連見過一次蛟龍都得意洋洋地讓後輩傳頌,但鳳凰又豈是區區蛟龍可以比擬的?

他之前所做的事,簡直跟把天上的太陽誤認成吊燈,還企圖打落是一樣的愚不可及。

他們明明是連太陽在水麵的倒影都捕捉不到的人類!

但他上次卻還以為是自己修為不夠才失敗,深深記恨上了這個讓自己跌相的“大妖”。

齊參昴臉色忽紅忽白, 直覺祖宗的臉都被自己丟儘了。

他恨恨地瞪了孔邇一樣。

顧雲胡也罷,孔邇也罷,都是害他犯此大錯的罪人!

付銳修快步走到寧儀身邊。

“我們回去再解釋。”他俯身要將寧儀抱起,動作卻有些微顫,微沉的尾音到底泄露出內心的不平靜。

寧儀不客氣地拍開他,皺眉,“你們是串通好的?”

“……對不起,我確實知情。”眼神毫不躲避。

半晌又添一句,像鼓舞了勇氣,“你儘管氣我,但先跟我回去,聽我解釋。”

寧儀不理不睬,自己拍了拍灰站起身,視線膠著,空氣凝滯。

事實上,他這時候沒被氣走都或者落荒而逃都是出於這事必須有個交代的考慮。

被這種令人窒息的氣氛包圍,齊參昴率先出聲,輕咳,“這位大人,是我剛剛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塊靈玉,“這是我自用補充靈力的靈寶,送你作為賠禮,補充剛剛損失的靈力。”

寧儀彆過臉,嫌棄,“不要。”

他有蛟珠,要這塊靈玉乾什麼。

要換平常,他還會顧及彆人臉麵不會這麼毫不婉轉地拒絕,但對於兩次針對自己的齊參昴,他就著實不需要客氣了。

齊參昴伸出去的手一僵,被那嫌棄刺痛了眼,嘴角抽了抽,又很快恢複正常,“那改日再帶重禮登門道歉,今天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話音剛落,齊參昴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掠過眾人加速離開。

被單獨留下的孔邇抿了抿唇,雙腿僵直,“……今天,對不起,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他淒冷地閉了閉眼,也轉身朝開了一道縫的大門走。

頃刻間,原地隻剩下吹進來的冷風打著旋兒。

寧儀抬步,手臂猛地被抓住。

“你去哪?”付銳修的嗓音有些嘶啞,手上的力道發緊,像是試圖抓住什麼即將遠去的事物。

寧儀還不知道怎麼麵對他,並沒有回頭,“回家,暾暾還在等我。”

手臂上的力道鬆了點,順著向下滑到手指握住,一一扣緊。

“那走吧。”

寧儀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心裡這股冒起來的火氣和被發現身份的不知所措,索性直接用行為表現了出來。

一路上他一言不發,隻靜靜聽著行動派的付銳修解釋他為什麼也會在茶館。

聽完,他火氣是散了不少,但又冒出一大堆疑問堆在一起,想問又偏偏不想開口。

比如付銳修是什麼時候發現他的異常的?

付銳修會不會也不是個正常人,畢竟蛟珠就是他送的。

既然懷疑過他,那為什麼一直沒有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跟以前一樣相處?

正常人一定會忍不住多想忍不住問的吧?

在知道他是鳳凰之前難道不會怕嗎?萬一他真是吸人精氣的妖精或者鬼怪呢?

始終偏過頭的寧儀忍不住轉過頭看付銳修,想看看他的表情,看看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然而他剛轉過去,就對上了視線。

……

寧儀再次把頭轉回去,鬨彆扭。

“寧寧。”

寧儀想捂住耳朵,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喊“我不聽我不聽王八念經”,但那樣太矯情,而且他現在也沒有心情像以往一樣跟付銳修胡鬨。

他不想說話,隻想自閉。

他不想去思考,拒絕去想未來。

不管付銳修怎麼想他,大不了一拍兩散。他們的身份本來就有很大的差距,思想的隔閡原先也磨合了很久,原本就不適合在一起。

甚至,在喜歡上付銳修之前,他最開始是想生完這個孩子就把這個拖累甩給付家,自己再想想辦法怎麼回去原來的世界,順便過一過自由自在的、一個人的小日子。

現在倒好,他的身份都暴露了,暾暾也根本不是個正常小孩兒,要是付銳修不喜歡不接受,自己就得帶著暾暾一起跑路了。

好在他現在有工作室,有積蓄供自己生活。

但是……這樣自己就不能和付銳修在一起了。

寧儀搖搖頭拍拍臉,繼續拒絕想苦逼的未來。

但眼眶還是忍不住發熱發酸。

見寧儀這副模樣,付銳修也噤了聲,壓著油門的右腳往下踩,加速在道路上穿梭,窗外是紅一道綠一道飛快後退的車影。

回到家,寧儀下了車就兩腳不停地奔回家,半路卻被追上來的付銳修攔腰抱起,生怕人跑了似的箍緊在懷裡,快步走到門前。

“喂!”寧儀撲騰兩下,索性運了靈力泥鰍一樣滑不留手地脫離他的禁錮,跳下來,“我們暫時還是不要……”

付銳修狹長的雙眸微眯,對脫手而出的寧儀隻怔愣了一瞬,就收回自己已經變得空蕩蕩的雙手,“你是要離開我了嗎?”

寧儀不理解他的意思,蹙著形狀好看的眉毛,“你都發現我不是人了,這不是必然的嗎?”

人神、人妖、人鬼,在各種電視劇裡不都是注定殊途的嗎?

還有一類,這三種哪怕最後在一起,也要因為壽命不一樣,生命漫長的那一方生生世世追尋對方的轉世。

那都不是他了!

追個屁!

累死了!

寧儀罕見地在心裡爆了粗口。

這一點他之前就有想過,隻不過貪戀著眼前的幸福與快樂,硬生生壓製住了自己如脫韁野馬的思想。

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暾暾也不是人類,他有翅膀的。”

付銳修神色一變。

寧儀輕哼一聲。

看吧,準得後悔!

“他能藏起來?”付銳修問,顯然說的是暾暾。

寧儀現在也懶得隱藏什麼了,乾脆一股腦都說出來,“對啊,起初不會藏的,在肚裡的時候還有蛋殼,為了這個我費了不少勁,月檢都提心吊膽,還跑出去打算自己生的……”

正喋喋不休,想把自己一直以來的所有苦惱和委屈全部說出來,豁出去似的倒苦水。

都到了這一步了還有什麼好在乎的。

寧儀破罐破摔,卻遽然被攬入懷中,寬厚的懷抱將他的腦袋壓得嚴嚴實實,他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了。

“對不起。”

“……啊?”寧儀微愣,畫出個問號,懷疑自己聽錯了。

“對不起。”付銳修重複一遍,聲音是與以往不同的,仿佛沉在水底,悶悶地帶著回響,響在他耳側,剩下的聲音更是低弱到像是要被水淹沒了,帶著自責至極的意味,類於溺水之人窒息前發出的悔恨,“是我的錯,是因為我……”

寧儀從他懷裡掙脫,不再壓抑自己力量的使用,冷淡地看著他,張了張口,想說“怎麼是你的錯?”

但一想,要不是他,自己怎麼會有暾暾,怎麼會需要注意這防備那,可不就是他的錯!

要不是他,他需要十月懷胎辛辛苦苦嗎?需要應付顧雲胡嗎?需要暴露在媒體、世人眼下被指指點點嗎?

雖然結果都是好的,但沒錯,就是付銳修的錯!

寧儀像被提點了一樣,忽然昂首挺胸有底氣起來。

他轉身去開門,“進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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