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關音歎了一口氣,壓下剛剛收到考核通知的意外，看著開陽。但還沒等開陽回答，她就先指了指受傷的垃圾袋：“我扔下垃圾,有什麼話進來再說。”
處理完垃圾,又給開陽買了一盒涼皮,開陽就坐在客廳的大工作台旁埋頭吃涼皮。隻不過關音低估了這個年紀男孩子的食量,意識到這根本不夠他吃之後,又從冰箱裡拿了兩個能有她臉大的豆沙麵包。
“隻有這個了...”這是她昨天下班時買的,小商店裡打折促銷的麵包。和現在越來越精致花哨的蛋糕點心不同，非常樸素，口味也平平無奇。隻不過量大管飽、便宜好保存而已,是她買來做應急食物的。
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不想吃東西，但不吃又不行，所以家裡會常備應急食物。
開陽也不是挑嘴的人，就著關音拿給他的水，一口氣就吃完了兩個麵包...這引得關音多看了他好幾眼，她這是第一次真正意識到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有多能吃。
開陽沒有回答關音的話,或者說，他自己也不知道從何說起。他是因為見識到了考生之間的黑暗一麵,以及光輝考試中不斷積攢的壓力與迷茫不得出口，所以來找她的嗎？先不說是不是,就假設是這樣,他又為什麼要為了這些來找他呢？
不知道如何回答，所以隻能埋頭吃喝了。
好在關音似乎意識到了他的無從開口,見他不說，也就沒有再再追問了。轉移話題：“所以，剛剛是收到光輝通知了吧？‘九龍城寨’？”
剛剛開陽的眼神變化是很明顯的,他根本沒有在她麵前掩飾這個的意思。關音很容易推測到他收到了光輝考核即將來臨的通知，考慮到兩個麵對麵的人同一時刻收到考核通知是巧合的可能性，她覺得自己更有可能兩人將會同場考核。
空間距離近的考生，同場考核的幾率本來就比較大。如果是同場考核，那同時收到光輝的通知，也就再爭產不過了。
“對，你也是啊。”開陽嘴裡包著麵包和水，說話都含含糊糊的。關音這樣問他，他當然也意識到關音和她同場了：“你才完成上一場考核不久吧？”
關音按亮了自己的手機屏保，上麵顯示今天是11月2日。雖然兩次考核挨的這麼近，有些太緊湊了，但一個自然月一次考核的規律並沒有打破。她上次考核距離上上次有一個半月左右，那這一次隻間隔一周不到，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沒有回答這個無意義的問題，關音直接跳到了更實用的‘考前準備’上：“這一次的考核代號比較良心，‘九龍城寨’很有名氣，先找找資料吧，說不定會有用。”
關音指了指客廳裡的電腦，自己先上機搜集資料去了。
相比起雲山霧罩的‘漫無止境的五月’，以及泛泛而談的‘名偵探的選擇’，‘九龍城寨’的指向要明確可靠的多，也因此有了提前做準備的意義。
‘九龍城寨’正如關音所說，非常有名。彆說是本身就有刻意積累各種文史通識，學霸屬性比較明顯的關音，就是開陽也對其有很深的了解——在光輝考試開啟前，他大量的空閒時間都貢獻給了遊戲。而在遊戲界，‘九龍城寨’可是中外遊戲公司都會使用的素材。
‘九龍城寨’最先點明的就是地點，那是一座位於九龍的‘寨城’。說是‘城’，其實是誇大了，其實‘九龍城寨’麵積26000平方米，這也就是後世一個中大型小區的大小，一些大的體育場都是這幾倍大了。
這次考核主要的‘舞台’，已經很精確了。
然後從‘九龍城寨’還可以看出大概時間，九龍城寨雖然說起來曆能直追宋末，但真正登上曆史舞台，怎麼也是清末的事了。而清末時這裡是軍事屯堡，稱作‘寨城’，由‘寨城’轉為‘城寨’，是更靠後的事情了。
考慮到‘九龍城寨’的黃金歲月也就是那幾十年，之後九十年代又被拆除，更冒險一些，將這次考核的背景認為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也沒問題。
或許考核世界和他們這些考生所在的世界是平行世界，很多曆史似是而非，九龍城寨的事也不完全相同。但既然那也是‘九龍城寨’，就應該有很多相通之處，所以提前搜集情報說不定就能有大用！
出於這個原因，關音打電話找單嵐請了個假，然後就一直釘在了電腦前，迅速地瀏覽著關於‘九龍城寨’的資料。其中有文字，有照片，有紀錄片，有電影，直到六個小時之後，關音才回到自己的房間，閉上眼睛，靜靜等待‘考核’開始。
等到關音再次睜眼時，是一個十分昏暗的房間。她不確定這是夜裡，還是白天，她隻是感覺到了熱，很熱，像是被放進了蒸籠一樣。等到適應了昏暗的環境，她才慢慢爬起身，去扯電燈拉繩，扯了一下沒反應，她才明白過來，這是停電了。
難怪這麼熱，床頭那台電風扇卻關著。
在電力供應穩定的文明社會呆久了，一年到頭難得停電。現在進入到一個停電是家常便飯的地方，關音就算早有預料，反應也有些慢——如果是‘九龍城寨’的話，停電就是很正常的事了。
九龍城寨原本是清政府留在香港的一塊‘飛地’，但國力羸弱的清政府無法實際管轄。等到清政府滅亡，這裡乾脆就成為了中國、英國、香港三方都不方便管理的貧民窟，是真正字麵意義上的‘三不管’。
由於有這樣的曆史遺留和現實情況，九龍城寨並沒有享受到香港城市建設的好處，這裡甚至連基本的供水供電都沒有——供電的話，這裡的居民隻能發揮主觀能動性，偷接路燈電纜。
偷接的電線一旦被發現就會被掐掉，就算沒有掐掉，九龍城寨這邊供電也相當局促，每天停電八個小時以上是最基本的。
關音這個大約百尺的房間有個小窗戶，她嘗試著開窗，卻發現根本推不動。而透過窗戶玻璃往外看，外麵也很昏暗。讓人不確定這是清晨傍晚，還是隻是陰雨天。就在關音打算出去看看時，忽然室內一亮，連電風扇也發出了‘嗡嗡’轉動聲。
這個時候她才真正看清了室內，室內的布置很簡單，就是一張小床、一個櫃子、一張很窄的小桌、桌前有一把椅子。那張小桌還是這疊的小飯桌，但在這裡被當成了寫字台，靠牆擺了一排書報。
雖然簡單到了簡陋的地步，但從細節看得出來這裡又被仔細打理過。牆壁用白底藍花的包裝紙做牆紙，小桌上鋪了一塊深藍色的棉布，遮蓋了折疊桌醜陋破損的桌麵。床上的床單是藍白格子的，枕頭也是藍白格子，應該是一套的。另外還因為是夏天的關係，床上鋪著細蘆葦席，一塊淺綠色的大浴巾應該是當毛巾被用的，很舊也很乾淨。
床頭綠色的電風扇是金屬葉片的，雖然風扇一些地方的漆都脫落了，但一些清潔死角也是乾乾淨淨的。
空氣裡是蚊香燃儘之後的味道，另外花露水的氣味也隱隱約約的，並不難聞。
想著進入考核世界前已經了解過的資料，她已經知道現在是何時何地了，便沒有特彆在意放在桌上的書報。至少她不必這個時候急趕著通過這些書報搜集時代信息，相比之下親眼看看外麵的環境還比較重要。
想到這裡，關音終於推開了這個小房間的門。
外麵是一個客廳，說是客廳，其實也和之前那個小房間差不多大。關音拉了燈繩之後也隻能看到靠裡一張單人床，中間是電視機和二手沙發，靠外有兩個櫃子，一個大衣櫃，一個小鞋櫃。
相比起她的小房間，這裡要更寡淡一些，明顯沒有用心打理過，但平常應該也有打掃衛生，所以還是挺乾淨的。
小房間的桌上有一隻鬨鐘，通過鬨鐘她已經確定現在是白天，而且是大中午的。這個時間，即使是有‘東方魔窟’之稱的貧民窟，作為居民出門也應該是沒問題的，所以她的打算是先出門轉轉。
按照事前資料提示的，她從門口鞋櫃的角落裡拿了鑰匙，然後打開了房門。
她打開門時，對麵的房門是開著的，想到資料中所提到的，關音心中一動，朝裡看了看。
正在支桌的包租公有著不符合外表的好視力，明明架著一副厚眼鏡，卻一下看到了門口的關音，打趣笑道：“珍珍啊，來找洪仔——洪仔，還不快出來，唔要讓珍珍等你咯。”
關音走了進去，這是個很大的房間，目測有三四百尺，原來應該有隔牆的，但包租公包租婆把這裡整個打通了。這樣一來，房間兩邊就可以擺滿高低床，這種高低床每組占地兩平方米，房間裡擺了十組。
高低床用鐵網、木柵欄圈成一個一個的空間，像籠子一樣，這就是‘籠屋’。是租房的最小單位，一般租這種房子的都是單身漢，而且是剛剛在城寨落腳的單身漢...畢竟城寨裡租金相對外麵已經便宜很多了，情況隻要相對好轉，租房者就會另尋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