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說來,‘觀落陰’還真很靈驗,那阿伯樣嘅人多唔多啊?”
要是彆人這樣東打聽,西打聽,小師傅早就不耐煩了,但是小美女問東問西就不一樣啦。整天悶在這邊做事,對於他們來說能和美女說話本身就很有意思了,說什麼不重要啊。
當即回答關音:“講起來哦,以前唔係這般,倒是近日幾多人被嚇...一些人講,在下麵看到‘僵屍’哦。要我講啊,都是自己嚇自己,影片看多了。聽講去年有一部《僵屍先生》,今年又有一部《僵屍家族》才上映,這才知有‘僵屍’,哈哈哈、哈哈哈。”
聽到‘僵屍’,關音和開陽就決定要‘觀落陰’了。關音便說:“小師傅啊,我們要試,多錢一人啊?”
“不貴的,五十塊一位,靚女和你朋友算便宜點,一位四十啦。”
七八十年代是香港經濟騰飛的年代,今年是1986年,隻要再過一年,香港的人均收入就要追平英國了。此時工資比較低的人,一個月也有三千塊港幣,普通的白領文員則是五千到八千這個區間。
從收入看,五十塊一個人不算少,但也不能說很多——搞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收費向來有很大的彈性。不過城寨裡麵各種消費和人工都比外麵低,所以也不能說這很便宜就是了。
姚文勇給‘姚珍珍’的零用不算少,而且家裡的家用實際上是‘姚珍珍’在管的,所以她拿出這個錢很輕鬆。倒是開陽口袋裡零錢都拿出來了,好不容易湊夠。旁邊的小師傅表麵上沒說什麼,眼睛裡的鄙視卻是有的。
香港人絕大多數都萬事朝‘錢’看,對於有錢人發自內心地崇拜,即使自己在被對方壓榨。對於窮人就鄙視,打從心底裡看不起。
“靚女你們稍等,這下完了就到你們。”小師傅又指了指外麵走廊儘頭幾個人:“佢們與你等一起。”
不一會兒,這一場‘觀落陰’果然散了,小師傅連忙朝外招呼:“唔好意思,唔好意思,等咗咁乃!這邊好了,輪到你等啦!”
幾個人和關音、開陽他們一起,坐了下來。一個穿長衫的師傅讓他們脫鞋,儘量讓腳掌接觸‘地氣’。關音旁邊坐的一個富婆打扮的女人沒好氣說:“師傅,這係十三樓啊!地都冇,哪來地氣啊!行唔行啊?”
後麵一個胖子更是一邊擦汗,一邊苦笑:“唔好意思啊,我有腳臭啊,脫鞋好丟臉啊。”
師傅不理這些話,小師傅向他們解釋各種問題,不管是什麼問題都能有一個大概的說法。對於這些要求助於神神鬼鬼的人來說,有的時候也隻需要一個說法就夠了...有的人是來求刺激的,自然不在乎。而有的人是執念深重的,到了這個地步,本身就是自己騙自己,說法裡麵的漏洞又算什麼?
師傅在上麵包毛巾,給每條毛巾裡放一個靈符,然後才把毛巾疊成四指寬的樣子,分給每個人,讓他們係起來遮眼。做好這個之後,鈴鐺等法器的聲音、念經頌文的聲音,這才慢慢響起。然後就是供神的香散發出來的味道,越來越濃。
對於關音來說,她能事無巨細地感受到這些——和外行人想象的超凡脫俗的法事場景不太一樣,這種場麵很嘈雜、充滿了香火氣。身處其中關音不覺得神清氣爽,相反還有些頭昏腦脹。
師傅沉穩又有些含糊的聲音飄蕩在眾人耳邊,有些是問題,問他們看到了什麼,見到了何地何人。有些些是說明,說明他們現在應該見到什麼。間或有人真的見到了什麼,沒有經驗,還要問師傅該如何反應。
“田師傅啊,我見許多人出攤,賣好多東西哦,要不要緊?”原來坐在關音身後的那個胖子聲音很緊張。
師傅不緊不慢說:“不要緊,‘觀落陰’很安全的,你要好奇,可以和攤主說說話啊。”
胖子不說話了,說不定是在精神世界和‘攤主’說話去了。
這個過程中,關音什麼都沒有感受到,和關音一樣感覺的人也有,都在和師傅說這個事。到最後,師傅解釋說:“這種事話不準的啦,體質不一樣,客人你不容易見這等,這也係好事來的。”
結束這一場之後,那個說自己看到人出攤的胖子已經是滿身虛汗。解開遮眼毛巾之後,就喋喋不休地同其他人講自己的經曆:“哇!不簡單的,我看幾多出攤出工的。挑了一麵善的美女搭訕,她說她賣‘龍骨’的,其實是王八殼吔。”
關音和開陽走出去,開陽皺著眉頭:“沒古怪?”
關音點點頭:“沒古怪。”
關音比開陽要更確定這一點,如果說開陽隻是憑直覺做出了這個判斷,那她就是真的‘看’過了。作為已經打開序列的‘旅人’,她的眼睛已經能看到神秘側絕大部分的存在了。至於看不到的,要麼就是對方位格太高,要麼是使用了特殊的方法,特意讓她這樣的人看不到。
關音並不覺得這次的考核會出現這種情況...如果真的有能做到這個的人出現,這次考核的難度就不會隻是這樣了。他們要考慮的也不會是完成考核任務,而是逃出九龍城寨——有的時候,考核難度的劃分不止看任務本身的難度,也看有沒有一個安全的退路。
這次的考核時間不算長,而且從任務限定他們在九龍城寨可以知道,如果躲在九龍城寨外,應該是不會遇到太大危險的。真的不行的話,逃出九龍城寨也是一條路,什麼都沒有命重要啊!
關音和開陽本來以為這個‘觀落陰’是一次機會,因為之前那個跑出去的男人看到的‘僵屍’,正好和他們考核任務中的‘不化骨’對上了。但真的親身經曆了‘觀落陰’,發現這裡的師傅就是普通人,‘觀落陰’本身也絲毫沒有神秘側的氣息。
從關音的角度來看,更像是一種催眠,和她在現實世界了解過的沒什麼分彆。
有點兒失望,但也沒什麼好說的,關音和開陽又繼續在城寨中亂逛了起來,天黑他們也沒有急著回去——如果是原本的‘姚珍珍’和‘楊洪’,聽話又本分,是不會在夜裡亂逛的,但他們不是啊!
藝高人膽大,依舊穿梭在各處。大概是他們太坦然了,彆人真當他們是古惑仔、小太妹,也沒有人特意找碴兒。甚至一些比較敏感的地方,也就是哄他們走,不讓他們隨便看,卻沒有因此真正起衝突。
默認他們也是黑暗世界的一份子了。
終於逛完了麵積26000平方米的城寨,關音和開陽整理腦海中的三維地圖,都沒有說話——城寨中哪怕是半夜,也沒有絲毫涼意,空氣很渾濁,就算是習慣了之後依然讓他們覺得難受。
半夜的城寨雖然也有人來人往,但和白天不能比,街巷和街巷差彆很大。關音和開陽原來還在一個人流不斷的街上走,穿過一條小巷之後就一個人都沒有了。一陣夜風從對麵一條幽深的小巷穿心而過,吹動了街麵上的白色垃圾,發出‘咯啦、咯啦’的聲音。
隨風而來,有些瘮人。
忽然,對麵小巷裡一雙亮閃閃的眼睛浮現,‘喵哇’一聲,有屬於小動物的慘叫,是野貓在吃老鼠。城寨這種地方,最不會少的就是被城寨垃圾養的又肥又大的老鼠了。
‘喵——’野貓忽然淒厲地叫起來,和之前的老鼠沒什麼差彆。大約三五秒鐘,小巷子裡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一個拉長的影子經過路燈,從巷子裡投射出來。
關音和開陽站在這邊看,慢慢走出來的是一個流浪漢,油頭垢麵,渾身都很臟。一隻手捏著一動不動的野貓的脖頸,另一隻手拿著一根木條,木條上有砸過的釘子,有血跡。
流浪漢冷冷地注視著兩人,沒有說什麼話,就像街頭一邊走去了。走的很慢,仿佛這一條路沒有儘頭一樣。
關音和開陽沒有就此討論什麼,城寨裡吃狗肉的人很多,但沒得吃的話,貓肉、老鼠肉也一樣有人吃。他們感覺沒什麼問題後,就繼續朝租住的房子那邊走。
已經快到時,他們又重新走進了比較繁華的街道。這沒有什麼,他們租住的房子本身就是臨街的。但不知道為什麼,開陽就是覺得不太對勁,明明是這樣繁華的夜間街景,卻讓他有一種冰冷感。
仿佛這條街和這個世界都不親近,或者說,這條街和他、和關音、和外麵的世界都格格不入。
他看向關音,而關音看向了十字路口那裡,那裡擺開的香燭...現在是七月,雖然不是七月半,但也算‘鬼月’,有人在十字路口祭祀,並不算奇怪。怪就怪在所用的祭品,平常路祭的祭品,差一點的就是米飯,好一點的用糕餅。但眼前,三個大盤子,分彆擺著一隻牛頭、一隻羊頭、一隻豬頭。
三隻頭都是生的,就這樣臉朝外擺著,感覺就像是活的一樣,至少它們比眼下這條街道要真實鮮活,和開陽、關音是一個世界的。
路燈並不很明亮,照在這三隻頭首上,有一片黑色的影子落下,是牛羊豬的頭部剪影。路燈一閃一閃,白圈裡燒的乾草也熄滅了,隻有暗紅色的火光在灰燼裡也一閃一閃。開陽不知道為什麼,一直盯著十字路口,有些恍惚起來。
直到一陣風吹來,灰白色的草灰被吹起。關音的手放在他的眼睛上:“彆看了,不是什麼好東西。”:,,.,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