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寧公主上了亭子後便屏退了下人，看著一臉懵懂的元寶極為認真地說道。
“元寶，開天眼的這件事還有幾個人知道？”
裴沐初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人知道，娘親跟我說了，我隻能跟阿姐說這件事情，阿姐永遠不會害我的。”
裴沐初的大眼睛中全都是對福寧公主滿滿的信任。
“那就好，那就好。”福寧公主鬆了口氣，就算之前在皇伯父那裡露了點蹤跡，但僅僅隻是一次，皇伯父應該不會注意的。
福寧公主強壓下去心中的不安說道。
“元寶，以後天眼不得亂用，此等為旁門左道，會亂了心性甚至極有可能折損壽數，元寶，你可明白？”
福寧公主倒並不是真的這樣認為，雖然也有這樣的原因在內，但更多的還是害怕元寶被當作什麼邪門歪道給燒了，雖然有皇伯父在，這種事情基本不會發生。
但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以及堂哥們也是不容小覷的。
‘裴沐初’乖乖地站在原地，看著福寧公主滿眼的擔憂，在腦海中對777說道。
【小七，看來我賭對了。】
【宿主運氣真的很不錯啊，三個馬甲的家庭都有站在宿主這邊的親人。】
777感慨地說道。
和其他宿主那等連親人都不能相信的天煞孤星開局比起來，宿主簡直是歐皇到了極點。
天知道多少宿主倒在了家庭這一關，導致任務無法完成。
‘三個馬甲？嗬。’顧有幸想到其中一個馬甲開局的親人在心中搖了搖頭。
不過……
【確實，能遇見福寧公主這樣的親人，相當幸運。】
顧有幸瞧著麵前的福寧公主，在福寧公主沒看到的角度，露出了欣賞的神色。
聰明，果斷，聽話，而且……
相當好掌控，這簡直是完美的人選。
顧有幸在腦海中點了點頭，麵上嬉皮笑臉地對著福寧公主說道。
“阿姐，這可不是什麼邪門歪道，這是娘親給我們的呀，之前我也說了，娘親是天上的仙女，是來下凡曆劫的，不過下凡曆劫也讓娘親元氣大傷法力低微，這才隻能通過入夢的方式給我開天眼。”
“天眼隻是看見事情發生，前因後果都不知道，娘親疼我怎麼可能讓我有危險嘛……”
言下之意他肯定會用‘天眼’的。
但顧有幸狡猾地將這層意思藏進了更重要的事情中。
果然福寧公主聽到‘娘親元氣大傷法力低微。’時，下意識捏緊了手中的帕子，之後‘裴沐初’的話更是讓她心頭一痛。
【小七，我不存在的良心開始痛起來了，欺負小女孩什麼的，太無恥了。】
顧有幸一邊在心裡和777說著，一邊毫不手軟地說道。
“……娘親昨天晚上其實和我說了好多哦，還說我們要是能給她建一座廟宇供奉，給娘親找些真正信仰她的人，她的法力很快就能恢複哦，還有啊……”
‘裴沐初’掰著手指頭說著，偶爾還停頓一下，似乎是在回憶昨天晚上娘親究竟和他說了些什麼。
隨著‘裴沐初’的聲音，福寧公主捏著帕子的力氣越來越大，終於……
“呲啦——”
福寧公主硬生生地撕破了一個帕子，看呆了被打斷話語的‘裴沐初’
“……那，娘親為何不托夢和我說呢？”
福寧公主難得顫抖著聲線說道。
“因為阿姐身上有龍氣啊，而且阿姐10歲了，陽氣足，娘親怕傷著你。我還沒滿七歲，娘親現在法力低微入夢，自然也要找最不消耗法力的方式。”
‘裴沐初’天真地說道。
福寧公主頓時眼眶紅了。
她裹著小腳呆呆愣愣地站在那兒，仿佛一個可憐的小木偶一般，看著手上的玉鐲。
那是娘親留給她的遺物。
她喃喃出聲。
“……可，我不怕的啊，娘親，元福不怕的。”
*
顧有幸最見不得這種場麵，如果是成年人，顧有幸倒是還能狠的下心讓福寧公主跟隨他規劃好的路線走下去，但是現在福寧公主隻是一個10歲的女孩。
就算在其他基地做任務，幾乎弄死整個基地的人時，顧有幸也基本上沒對小孩下手。
……自己跑出去被人亂槍打死了除外。
好在，之前寫的計劃書當中也有應付福寧公主這種情況的出現，隻不過寫下那句話的時候是希望福寧公主能配合他。
“阿姐，”‘裴沐初’扯了扯福寧公主的衣角小聲地說道，“娘親其實跟我提到阿姐你了。”
“娘親說，自己法力現在過於低微強行進入阿姐的夢境，容易傷到阿姐，但她看見阿姐你長大了，娘親很高興的。”
福寧公主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擦了一下自己的眼淚，這才回憶起之前裴沐初說了什麼。
“娘親讓你建造廟宇？”
福寧公主的眉頭緊緊皺起，她現在突然開始懷疑起那個娘親究竟是真正的娘親還是邪神了。
也不怪福寧公主的反應過激，前年元興帝剛剛砍了一批自稱白蓮教的□□。
而這白蓮教在所有人的形容下，簡直如青麵獠牙的怪物一般恐怖。
這些□□殺人取樂侵占錢財並且淫人妻女已經是最輕微的罪行，他們甚至還會找上一些宗族，並且用邪術迷惑那些宗族的領頭人，將那個宗族變成一個淫窟。
他們甚至會專門找有貞節牌坊的貞潔烈婦取樂。
而那些美人燈，美人紙之類的，用活人取樂的事情也隻是他們玩剩下的。
他們，甚至用孩童取樂。
而在邪術的迷惑下那些父母真的以為孩子去往了極樂世界，直到官府將白蓮教的那些人通通抓住，千刀萬剮都沒有什麼神明過來救所謂的神官，這些父母才意識到真相。
——那天的法場外，許許多多惡狠狠吞吃著白蓮教教主血肉的父母哭出來的眼淚打濕了整片刑場。
“不是白蓮教的那種廟宇啦，阿姐你跟我講過的，趙叔也反反複複跟我提過了許多遍，我才不會上當呢。”
‘裴沐初’笑嘻嘻地說道。
“娘親和我說了，她所需要的那些信徒是從內心發自真心地信仰她，或者感激她的，娘親不吃香火的，香火對娘親來說並沒有多少作用呢。”
福寧公主極為認真地記下了娘親所說的話。
包括寺廟隻允許女子進入，就連元寶都隻能在寺廟外，但是可以在寺廟外建造院落，允許那些人以極為低廉的價格租賃那些院落。
‘裴沐初’說完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說道。
“……差點忘了，阿姐，娘親還和我說了一件事。”
‘裴沐初’抿緊了嘴唇，向福寧公主說道。
“娘親說，她看見阿姐你裹腳了。”
*
福寧公主呆呆地坐在床邊，回憶起腦海中剛剛元寶所說的話。
‘娘親說了，阿姐，你裹腳的時候娘親就在天上看著，她哭得眼淚都快乾了，卻根本碰不到阿姐你。’
‘娘親說了，天上的仙女沒有裹腳的，誰敢讓她們裹腳她們會直接把人殺了。’
‘娘親說了，等她恢複了法力從天上下來接我們，她會治好你，在這之前姐姐不要害怕，你可以去邊關先放腳，或者在京城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不要著急，言語可殺人，娘親希望姐姐平平安安的。’
這三句話一直在福寧公主的腦海中到處盤旋，潮水般的情緒令她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原來如此，原來裹腳那天的大雨……”
是娘親在哭啊。
那天她記得太後身邊嬤嬤猙獰的臉，也記得自己的腳被硬生生折斷時的痛苦，她也記得之後的每天被嬤嬤用碎瓷片劃爛腳掌後，擠出的膿水。
膿水擠出來一點，她的腳便小一分。
嬤嬤和太後的臉也從一開始的猙獰，變成了慈眉善目。皇伯父也開始誇讚她，她得到了賞賜，不用靠弟弟接濟，她終於有了自己的私產。
一切都是因為那雙小腳。
她也從一開始的哭天喊地，到最後的麻木不仁，甚至積極裹腳。
嬤嬤說這是為了嫁個好人家，成為公主們的表率，福寧公主不管怎麼想，以她的認知，她不得不承認這是對的。
裹小腳，這是她這個失去了父母的孤女想要在京城立足，必須付出的代價。
可現在……
她有其他路可以走了，她終於可以不用忍著疼痛走路了！
她的娘親會把她接去仙界！
這般想著，福寧公主的眼中露出了狂熱的光芒，隨後又哭上了一場，好一陣才平複下來情緒，開始思考起娘親說的話。
娘親說她可以先去邊關放腳，早點結束痛苦，再等待娘親下來接他們，但福寧公主卻並不想去邊關。
第一，元寶還在這，即使皇伯父多麼疼元寶，但他拗不過那些大臣，元寶要是沒她護著還是會吃苦！
第二，她是公主，是敏端太子的女兒，是當年京城第一才女的女兒！
她裹腳是因為她已經沒有了依仗，依附著太後而活的她，必須提高自己在婚姻市場的身價，才能不被人踩進泥地裡。
可現在她不是沒有依仗的普通公主了。
她的娘親是仙女，現在正在天上看著他們，她有了依仗了，雖然這個依仗看上去那麼微弱。
但終究還是有的。
……隻要建造好了廟宇，給阿娘提供好信仰，她就能見到阿娘了！
福寧公主原本端莊的眼神頭一回變得如此凶狠。
那些什麼流言蜚語，還能有阿娘重要？
娘親害怕她因為那些流言蜚語受到傷害，那麼她去給阿娘造的廟宇住著，不被京城的人看見，他們還能闖進廟宇看她有沒有裹腳嗎？
至於嫁人？
有娘親在，一個神女的女兒，就算不裹腳就算她七老八十了，也會大把大把的人求娶！
福寧公主想著，原本壓抑的神情也變得輕鬆起來。
但她隨即意識到一件事情。
——娘親沒有讓元寶把他的能力告訴皇伯父，是不是代表皇伯父不能信任呢？
而皇伯父宮中幾位和娘親很相似的娘娘，又是怎麼回事呢？
福寧公主帶著種種疑惑，第二天便帶上裴沐初坐上馬車前往京城外，正好裴沐初有個閒置的園子，還是皇伯父給的，神廟完全可以建在那裡。
先斬後奏，到時候廟都建好了，娘親的神像都供奉上去了，她就不相信皇伯父能拒絕他們這對孝子孝女的請求。
——實在不行，讓弟弟到皇伯父麵前去撒潑打滾！
福寧公主想著，轉頭看向自家弟弟像個小鬆鼠一樣啃著煎餅果子，露出了一個慈愛的笑容。
顧有幸平靜地啃著煎餅。
一邊頂著這樣的目光，一邊聽著腦海中的尖叫。
【宿！主！信仰之力和這個世界的底層法則不兼容，到時候穿幫了怎麼辦！】
顧有幸若無其事地揉了揉耳朵，接著啃著煎餅說道。
【你都說底層法則不兼容了，那麼信仰之力究竟是什麼樣，還不是我說了算？】，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