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到手,兩人滿意揚長而去。
***
“痛快!”
回到大院,卓三和包亮隨便選了個台階一屁股坐下,還在回味剛才發生的事。
秦溪的身影在兩人眼裡無比偉岸。
包亮卻沒有卓三那麼高興,甚至有些蔫巴巴的。
他想起秦溪剛才在公交車上說的話。
包莉莉快要上小學,包誌明眼看著明年也要去幼兒園。
隨著兩個孩子越長越大,難道他這個當爸的還要一直東一榔頭西一棒子。
妻子立不起來指望不上,如果他不能當家立戶,孩子們要怎麼辦。
還有他們也不可能一直住在嶽父母家。
就是鄰居的口水淹不死一家四口,寄人屋簷下的滋味總不是那麼好受。
他又不是卓三。
“老三!”包亮正色。
卓三樂嗬嗬地“哎”了聲,隨手撿起顆小石子往前一彈,準確擊中隻過路的螞蟻。
“你打算以後要乾什麼?”
“我跟著哥唄,你乾啥我就乾啥!”卓三根本沒有考慮。
秦溪抱著柴火從兩人身邊走過。
“你看三妹四妹,年紀輕輕就靠自己雙手掙錢,咱們還天天這麼混著也不是個事兒。”
卓三撓頭,瞟了眼還拉著窗簾的吳慧窗子:“如果沒孩子還好說,但眼看著要有孩子了……”
總不能讓孩子從小跟著他一起在街上混吧。
爹媽中有一個不靠譜的人就夠了,兩個都不靠譜,那這日子……還怎麼過。
兩個對未來很迷茫的人一時間都沉默了。
就在這時,秦溪又提了袋麵粉從兩人麵前經過。
“哥,要不咱們今天跟著三妹學習?看看她都是咋賺錢的。”
“好主意!”
不懂那就學好了,看看人家腳踏實地都是怎麼做的。
***
由於下午耽擱了
() 點時間,秦溪今天出攤得有點晚。
大街上亮起微弱燈光,天空中彌漫著一層橘黃的光,他們才將車子推到了電影院門口。
車子剛停下,門口就急匆匆奔下來個人影。
“妹子你可算來了。”
女人換了個發型,大波浪短發變成了齊耳短發,劉海剪得也太短了。
但女人的衣著依舊顯眼,橙色雙排女士西裝,肩寬收腰,典型港市風格。
隻那麼一站秦溪就立刻認出了那是她的第一個顧客王鳳英。
“大姐,要買餅的話可能得等一會兒。”
秦溪擦乾淨手,拿出麵盆。
王鳳英笑了笑,略有些強顏歡笑的意思。
“妹子,我是來買餅,買得還有點多。”
“要多少?我看看今天帶的麵團夠不夠。”
“我要二十個蘇子餅,十個豆沙,再來五個白餅。”
王鳳英一口氣要了三十五個餅。
“等我看看帶的餡料夠不夠。”
這些天的生意一直穩定在每天三鍋左右,也就是三十六個。
麵團肯定是夠了,就是得再確認下餡料。
“餡兒倒是夠,就是你可能得等會兒。”秦溪看完立刻道。
“沒事沒事,你慢慢做,我反正沒什麼事。”
包亮和卓三坐在攤子後的小板凳上,兩人都張著嘴,一臉不可置信。
才剛出攤,三十五個餅就賣完了。
就這一眨眼功夫,秦溪就賺了九塊五毛錢。
比他們在外幫人跑腿半個月掙得還多,更何況這還隻是開始呢。
“秦海叔老說三妹以後要當大老板,我現在是信了。”卓三表示。
包亮點頭。
“姐,我回來了。”
第一鍋餅子剛下鍋,秦雪蹦蹦跳跳地跑來,把空飯盒放到櫃子裡,立刻湊到秦溪身邊小聲報告:“姐,黎醫生把湯全喝完了。”
“他腿好些了嗎?”
“已經能下地走了,黎醫生還讓我轉告你,他明天就出院。”
“知道了。”
住院四天,秦溪偶爾會送些湯和糕點過去,又不好天天往醫院跑,基本都是秦雪跑腿。
報告完醫院的事,秦雪又注意到縮成乞丐的包亮兩人。
“姐夫,你們怎麼上這兒來要飯了?”
快樂吐槽完,又像隻鳥兒似地飛到秦溪身邊,嘰嘰喳喳。
直到餘光一移,看到了板凳上笑望著她的王鳳英。
啊呀一聲,笑眯眯地立刻開口:“大姐,這新發型好適合你,顯得人年輕了好幾歲。”
“妹子就是會說話。”
王鳳英就樂得和秦雪說話,就算知道人家隻是隨口說說而已,那也聽得心裡高興。
不過高興歸高興,很快還是苦笑出聲。
“我這頭發就是被火燒了才不得已剪的。”
秦溪看了眼
,從高往下看,劉海坑坑窪窪的確實明顯。
“都怪我,不該學秦同誌做什麼餅,我哪有那本事啊……()”
她這個頭發就是自以為是最好的證明。
看秦溪做得簡單,想著自己親手做能省些錢。
哪知餅子不是乾了就是沒熟,灶火還把頭發燒了。
最後浪費幾塊錢材料錢不說,還熏得家裡廚房也黑了大塊。
大姐,不是我瞎說,我三姐就是把配方告訴你,你都做不出來。?[(()”秦雪肯定道。
秦溪的買賣一紅火起來,不少人都來打探過。
可就算秦溪所有的操作都在台子上,還是沒一個人能做出相同的口味來。
說著,悄悄指了指售票部台階下的一個小攤子。
一口蜂窩灶,一口鍋。
鍋上的餅子和秦溪鍋裡看著有點像,但大娘一翻麵,餅子是翻過來了,皮還留在鍋底。
“前天賣出去四個餅,昨天賣出去一個,餿麵餅子還讓人找了麻煩。”
“如果早聽妹子說我也不會瞎做了。”王鳳英懊悔地直拍大腿。
第一鍋開鍋,熱氣一散開,就有人來買餅。
“今天餅賣完了。”
來來往往三四撥人,秦溪都隻能無奈告訴大家。
一直到餅子做完,還是不停有人來詢問。
“同誌,你這白饃能定嗎?”
“能,一個一毛大哥你要多少?”秦溪問。
詢問的男人戴黑邊眼鏡,個頭不高斯斯文文,一說話就能聽出西北口音來。
“美!”男子一激動,笑得露出兩顆虎牙來。
“那我要二十個,比你平常做的這個白餅要小些,稍微厚點。”
男人雙手左右比劃著,期間還連吞了好幾下口水。
秦溪笑:“你說得不是肉夾饃的饃吧?”
“對對對,同誌知道肉夾饃?”
江省距離壽北市其實就隔著一個省,但兩個省之間聯係很少,大部分壽北人都不知江省究竟有哪些城市。
秦溪點頭並道:“肉夾饃和這個白餅不是一回事。”
“我實在是找不到賣饃饃的地兒,就你做的白餅還成。”
“那我就給你做肉夾饃的饃饃,也是一毛錢一個,你明天六點半來取。”秦溪想了想道。
肉夾饃的饃可以先做,水汽稍微風乾點反而能吸收肉汁裡的味道。
“美得很!那我先把錢給你。”
男人的激動溢於言表,動作麻利地從上衣兜裡踏出一疊錢來。
抽錢的動作再看到秦溪切折耳根時忽地一怔。
“同誌,你會做肉夾饃?”
秦溪能明白說出饃和餅的區彆,那不是說明她會做肉夾饃。
“會,學過。”
前世的師父是西北人,對麵食情有獨鐘,經常會教秦溪一些麵食手藝
雖然沒有她做菜那樣拿手,但比一般麵點
() 師傅還是要強了那麼一點。
“那我直接買肉夾饃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但是……
“你也知道肉夾饃的肉做起來多麻煩,那些香料還得找票才能買到。”
香料不屬於現下百姓生活的必須品,家裡炒菜燉肉能放點花椒都算不錯了,香料隻有國營飯店才用得多。
所以香料隻能在國營商店買,得作料票加錢補差價才能買到。
“票我有不少,同誌你想要什麼票都行。”男人立刻道。
最後,兩人商議男人送香料來,每個肉夾饃四毛錢。
十個饃饃和肉分開裝,他拿回家自己再裝。
秦溪收了一塊錢定金。
商議好時間後,男人高興離去。
秦溪也順道知道了男人的名字。
薛山輝,市一中初中老師,教數學的。
跟他長相倒是極為相符。
***
第二天,薛山輝準時送來一包香料,足夠秦溪鹵製幾十公斤肉。
香料是家裡專門托老鄉帶來的鹵肉香料,可惜他不會烹飪,在宿舍裡放了好幾年。
秦溪估算了下香料價值,打算折成鹵肉多裝些。
不過由於薛山輝這幾天臨時有事,所以兩人商議一周後再取貨。
一周後。
門口臨時灶台再次燃起火焰。
鍋裡飄出來的香味在隔壁院子都能聞見,更何況是秦溪他們院子裡的人。
“你這又是做什麼好吃的?”
左手瓜子,右手往嘴裡送,身體斜靠在門上。
李秀蘭以每天固定的姿勢開場,不過手裡的瓜子半天都沒送進嘴裡。
淡而無味的瓜子怎麼能比得上秦溪鍋裡的那鍋子肉香。
話問得是秦溪,回答的是張秀芬。
“有人找我姑娘做肉夾饃,肉夾饃你吃過嗎?”
“饃饃夾在大肉裡?可真夠舍得的!”按照字麵意思,李秀蘭撇嘴。
“說你沒文化還不承認,沒事就多讀書。”張秀芬嘲諷技能拉滿。
其實……她昨天說了和李秀蘭相同的話來著。
如果不是秦溪解釋,被笑話的人就會是她。
“賣餅子還真賺錢,秦溪,每天能賺多少?”
諷刺李秀蘭默默接下了,因為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想打聽。
巧恰秦溪端著盆從屋裡走出來,連忙就追問道。
“每天就幾塊錢。”秦溪笑。
要不說是親母女呢,同樣的話昨天吳慧已經問過一遍了。
“幾塊錢,我看不止,你是怕我們也跟著你擺攤賺錢吧。”
“說得跟沒想過一樣,還不是你沒本事做。”
同在一個院子生活十幾年,兩人誰不知道誰。
剛開始兩人都沒工作,又喜歡說閒話,關係那時候還挺好。
後來張秀芬有機會去食堂當臨時工,兩
人因身份變換一下子就不對付了。
早在擺攤第一天回來,李秀蘭就動了也想烙餅賺錢的心思。
結果……還不是不了了之。
“哪是為了我,還不是為我家娟兒。”
接著,李秀蘭甩出個非常爆炸的消息,邊說還邊連連歎氣。
吳娟和未婚夫的婚事黃了。
男方在訂婚後還托媒人繼續相看姑娘,被發現還理直氣壯地提出退婚。
直到吳娟悄悄退還了對方的彩禮,吳建國夫妻倆才知道。
男方和吳娟是同單位,所以她乾脆轉了自己的工作,不想跟渣男繼續一起工作。
張秀芬還挺喜歡吳娟這個姑娘,聽完跟著憂心不已。
“孩子咋這麼倔,說轉工作就轉了。”
“人家都已經上崗了我們才知道,吳娟這些天一直住旅社裡,如果不是我和他爸順路去看她,都還不知道這事。”
“這孩子……”
秦溪聽著兩人聊天,在家裡找半天菜墩子都沒找到,轉了半天才想起在後院雜物堆裡。
前幾年困難,家裡一年半載都吃不上回排骨和豬腳,菜墩子放家裡自然就沒啥用。
秦溪嫌從崔秀霞家走過去麻煩,想著從衝涼房的小路繞過去。
衝涼房一到冬天就基本閒置。
貼著牆從兩牆壁之間鑽過去,就是雜物堆。
“……”
剛走過衝涼房,躲在角落的男女同時轉過頭來,三人頓時大眼瞪小眼。
“秦溪。”吳強盛先開口。
柳雪花一把推開吳強盛,鎮定地整理頭發,彈掉裙子沾上的木屑。
秦溪不想開口,因為她一說話前麵的張秀芬兩人說不定會聽見。
點了下頭剛想往後退。
“走什麼走,你來得正好。”
柳雪花斜睨著秦溪,隨著輕哼帶著一抹譏諷來。
“雪花。”吳強盛無奈地拉了下柳雪花。
“放開我!”
這一拉,瞬間把柳雪花的怒氣激了出來,甩開吳強盛的手,厲聲叫道:“你算什麼東西,還敢跟我搶男人!”
秦溪:“……”
“我和秦溪連話都沒說過,你瞎說什麼呢。”吳建國皺眉。
“我才不信,是你媽親口說吳家以後的媳婦是她,你還說你和她沒有一腿。”
“那是我媽亂說的。”
“肯定是她對你有意思,你媽才會這麼說。”
秦溪看得瞠目結舌。
什麼玩意兒?
“柳雪花。誣陷人之前麻煩你先把衣服拉拉好,我可不是孫主任。”
秦溪在很多時候都自認是個話少的實乾派。
可遇到柳雪花這種人,她不介意展示一番嘴上功夫,總不能老讓人罵不還口。
扭了扭脖頸,左手叉腰,右手朝前一指。
“我說吳強盛,你好歹是個高中生,書都全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跟個老頭爭風吃醋,可真能耐啊!”
“處對象就給你戴綠帽子,結婚以後怕不是要給你頭頂種一片青青草原,就算生個孩子誰知道會不會是你的!”
“就這你還上趕著呢,可真行!”
“吳叔和李嬸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還不如喂條狗!當年要是拿錢給娟姐讀書,她早成咱們院裡的第一個大學生,哪會用學的知識嚷嚷著什麼愛情……”
“愛情……你瞧瞧你那樣,就是柳雪花呼來喝去的狗而已,還跟她說愛情,你自己不知道她心不喜歡你?”
本來還想再罵上兩句,一聽到有腳步聲往這邊靠近,秦溪就停了下來。
最後語重心長地搖了搖頭:“強盛哥,我記得你讀書的時候說要做一個飛行員,當時整個院裡的孩子多崇拜你,可你看看你現在……到底在乾什麼啊!”
說完,轉身離開了。
原身記憶裡的吳強盛,陽光張揚,誌向遠大。
哪像是這個舔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