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鑽進那輛黑色的邁巴赫裡。
這輛蟄伏在黑夜裡的豪華轎車遠遠的看過去,像隻漆黑冰冷的鋼鐵怪物隱藏在陰影深處,準備隨時給予過路行人致命一擊。
我被這個想法逗笑了——果然橫濱的夜晚不管看什麼都像危機四伏的恐怖片呢。
我進車裡的時候太宰正低頭一封信件,之所以知道是信件,因為那是一張粉色的印著心的紙張,背麵微微泛黃似乎有了些年歲。
太宰微微垂下眼的神情總是會讓我心顫。
他弧線優美的側臉看起來像一幅優雅美麗的文藝複興時期的畫,可是濃長的睫羽又遮掩住了眼裡所有的情緒,捉摸不清,無法看透,像日出就會融化在太陽下的雪淞,又像一場會讓人有去無歸的致命毒霧。
直到他抬眼看向我,那種虛幻縹緲的、捉摸不透的感覺才倏然消散。
準確來說,是那種黏稠的拉拽著我下墜的黑暗窒息的感覺,才倏然消散。
我奇妙的第六感總是會在不合時宜的時機預警一場根本不會發生的浩劫。
“我還以為小晴今天晚上不會來了呢。”他委屈地說,眼神如暗夜迷霧。
我本來心虛的心
情在看見他那張看起來有點像告白的信的紙張後消失的無影無蹤,有些不開心地指了指他手裡的紙張:“怎麼可能不來嘛。太宰居然當著我的麵,彆的女孩子送給你的告白信,太過分了吧!”
我不開心的模樣似乎反而取悅到了他。
他望向我的眼眸讓我像起被一場大雨淋濕後還來不及晾曬的夜色。
“可是,這是小晴寫給我的告白書哦?”
——他在旁敲側擊著用各種不動聲色的小心機讓我回憶起我和他過往。
他沒有耐心再出演‘過去的女朋友是彆人’這一戲碼了。
徑直的用不動聲色的方式攤牌給我:那個女朋友就是你。
我有些震驚地從他手裡接過來這封泛黃的信件,不確定地問他:“……真的是,我,寫給,你的?”
他將我溫柔地拉拽入他的懷抱裡,輕輕地埋入我的頸窩,用他高挺秀氣的鼻尖蹭著我的肌膚,撒嬌似的嘟嘟囔囔:“啊小晴真的是太過分了呢!明明是你先招惹的我哦,怎麼可以就這樣全部都忘掉了。”
我歎氣,從第一行開始這封來自過去的信件:
*
致我親愛的,愛人:
這是一封祝你十七歲生日快樂的信,也是一封我們在一起三百零一十八天的告白書。
我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我們是命中注定的戀人,注定了沒有生離隻有死彆的戀人。
你一定不知道吧,你經常出現在我的夢裡。有的時候會夢到一些實在是太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說,夢裡你會拿著槍抵住我的太陽穴說要和我賭命;或者我被你殘酷地踩在了腳下,而你睥睨著我冷漠扣動了扳機,子彈就這樣貫穿了我的心臟。
有時候也會夢到一些奇妙的美好的事情,比如說夢裡你穿著一件我從未見過的沙色風衣敲響我的門說要和我殉情,於是盛夏的傍晚我們相擁著從高架橋墜落,啊不過最後還是被路人拉了上來,很遺憾我們都好好地活在世界上(你是那麼說的,而我則是很開心又能和你一起多活一天)。
你經常會問我為什麼不怕死?我告訴你我不是不害怕死亡這件事情,我是很惜命的人呢。
我隻是不害怕和你一起死去,這一件事情。死亡,和太宰一起死亡,是兩件不同的事情。
隻要有你在身邊,哪裡都一樣啦。人間還是地獄都無所謂,隻要你在身邊,你就是我的極樂世界,你在地方就是我的天堂了。
是的,你沒有看錯,就算我們已經身處在沒有救贖的無間地獄最裡麵,隻要你在我身邊,那麼這個地獄,在這一刻,在以後你拉著我的手的每一刻,就是天堂了。
八音盒你有好好地收著嗎?
就像拉動八音盒的發條打開蓋子時那個跳芭蕾舞的女孩一直在旋轉,我也會一直在你身邊。
那一千片拚圖你不會自己默不作聲一口氣拚完了吧?
我們拉過鉤了哦,每年生日我們一起拚圖。一直到二十歲,三十歲,五十歲,八十歲,隻在你和我的生日當天拚,一直到拚完的那一天才是命運允許我們離彆的那一天。
(偷偷的告訴你哦,拚圖的最後一塊碎片被我藏起來啦,藏在了一個隻有我知道而你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這樣我和你就永遠不會離彆了。)
看到這裡你不會已經不耐煩了吧?不知不覺間居然已經寫了這麼多。
實在是忍不住,因為我真的很愛你。
是的,我愛你,親愛的太宰,就像魚無法離開水,鳥無法離開天空,而我也無法離開你。
你可以質疑明天的列車不會準點到達,你可以懷疑生命本身的存在毫無意義就像死亡本身,你可以猜疑世間萬物,可是我親愛的愛人,請你唯獨不要去懷疑我對你的愛。
我會永遠愛你。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這是一條不會被推翻的定理,就像無論你從何處跌落永遠會被地心引力牽引著下墜。
我愛你,就像心跳、呼吸、血液流過動脈、結冰的溫度是零點,櫻花飄落的速度是秒速五厘米,而過冬的大雁永遠要向南方遷徙。
那麼,你愛我嗎,親愛的太宰?你會離開我嗎?你會像我愛你一樣愛我嗎?
此致,愛你的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