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阮垂眼, 眸光微閃,聽了他這話,心中竟莫名有些發慌, 總有一種事情發展將要脫離自己掌控的感覺。
張三豐練《九陽真經》時沒有學過其他武功,是以他練就的武當九陽功最為精純。莫聲穀丹田裡的真氣在體內循環一周,以陽濟陰,通過相貼在一起的身體, 緩緩輸入到方思阮的體內,白煙在兩人的頭頂嫋嫋升起。
他為她療傷,她體內的寒毒被九陽功壓製下去,漸漸恢複如初,原本徹骨的寒意與痛楚儘數褪去。方思阮本該舒口氣, 可現在卻覺得時間門變得漫長難熬起來。
他的呼吸撲在她的頰側, 她的耳廓染上一抹淡粉。
約莫過了一盞熱茶的功夫,莫聲穀臉頰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手臂微微顫抖,他咬緊牙關, 想要儘可能再多堅持一會兒。
方思阮察覺到他漸漸力竭,伸手觸碰上他的手背,阻止他 :“七哥,夠了。”
莫聲穀恍若未聞, 繼續向她體內輸入內力。
此時, 方思若已經恢複了七八分,眼見他支撐不住也不肯停手,丹田運氣,彈開了他的內力。而後,迅速轉過身, 抱住搖搖欲墜的莫聲穀,他的下頜一下子砸在她的肩膀上,急促地喘著氣。
她眨了下眼,眼中有細碎的亮光落下,麵頰微冷,掩飾性將額頭抵在他的肩頭,白色的褻衣暈染開一團深色的痕跡。
她討厭他,討厭他對自己這麼好。
所有對她好的人最終都會離開她,哪怕曾經向她言之鑿鑿地立下誓言,隻有孤獨才是永恒。
就如上輩子的師兄,她視他為親兄,他們一起在雪嶺長大,約定一輩子都不分開,他最後還不是食言了。為了刻骨的仇恨,選擇拋下她,一人前去報仇,最後被人殺死。
她聞訊前往,甚至都沒有找到他的屍首,最後隻能草草地為他立了個衣冠塚。
那個會無微不至照顧她的兄長最終徹底拋下了她,獨留她一人在這世上。
方思阮重新恢複了孤獨。在他墓前,她做出決定,為他報仇。
這時,她才後知後覺原來仇恨也會蔓延。她怨他的恨帶走了他,但她到頭來又走了他的老路。
一劍穿心的那一刻,她沒有絲毫的痛苦,心中隻餘平靜。死亡會終結孤獨。她想,到了地下,師兄一定要好好向他賠罪,不然她才不會原諒他。
可誰知,再次睜眼,她卻來到了這個世界。那夜與莫聲穀纏綿之時,她在他的大腿根處發現了師兄一摸一樣的疤痕。
他不是師兄,她很確定。
但他會像師兄一樣突然離開她嗎?他對她的愛又是否能夠長久如此?
方思阮心中充滿著不確定和猶豫。
莫聲穀,我該相信你嗎......
這時,換做莫聲穀的身上開始發冷。他身體微微發抖,這是內力損耗過甚的現象。
方思阮感受到了,突然抬頭,凝視著簾帳上的流蘇,在他耳旁罵他:“我都讓你停下了,你為什麼不停?”
她每說出一個字,莫聲穀的心弦就輕輕顫動一下。她這是在意他,他有些不確定。他忍不住微微抬起下巴,轉過臉看她。她烏黑的發絲蹭過他臉頰,有些癢,一點一點地往他心裡蔓延進去。
從他這個角度望去,修長的雪頸,雪白飽滿的臉頰,紅潤的唇瓣宛若雪間門盛開的鮮花。她的美是那麼奪目,但她的神情卻又是那麼的冷淡,拒人於千裡之外,琥珀色的瞳仁怔怔盯著前方一動不動,沒有一絲波動,隻有羽睫輕顫著,像是在遲疑什麼。
莫聲穀忍不住湊近她的輪廓,驀然吻上她的唇角,手臂攬上她纖細的腰肢,漸漸用力 。
她沒有拒絕,也沒有回應。
他的唇隻是摩挲在她唇畔,並未深入,像靜靜淌著的河流,引她踏入其中。
良久,方思阮的手慢慢觸碰上他的後背,默默回抱他。
房門忽地被推開,一個清朗的男聲從門口傳來,他大聲道:“大夫,就在這裡。”
方思阮倉促地推開莫聲穀。
莫聲穀猝不及防,他本就內力流失嚴重 ,受她這一推,一時沒反應過來,額頭磕在了床架上,悶哼一聲。
方思阮又伸手去扶他,一邊向門口望去,一個溫潤如玉的青年男人呆立在了門口,他的肩上掛著個藥箱,滿臉驚訝,原本抬起的右腳一時不知該不該邁進屋,停在了半空中。
竟是殷梨亭。
原來她先前不是錯覺,昏迷前見到的男人真的是殷梨亭。
“殷六俠。”
“呼呼......我都這把老身子骨了,唉,比不上你們這些年輕人......哎呦......到了?就是這間門房間門?”
殷梨亭的身後又傳來一個年邁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