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相擁而立的兩人身上,隻有蘇成意注意到了遠處那個模糊的身影。
按道理講,這麼遠的距離,雪夜的可見度並不好,那個角落的燈光也很昏暗。
如此這般種種,其實很難確定那人就是陳錦之。
蘇成意比誰都真心希望是自己看錯了。
可他又比誰都更清楚,他不會看錯。
再者說,但凡有那麼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陳錦之,他都必須去確認一下。
倒計時變得度秒如年,蘇成意此時心亂如麻,自然無法再平穩倒數。
三,二,一。
蘇成意扶住楚傾眠的肩膀,推開了她。
他張了張嘴,覺得喉嚨竟然有點發澀。
“.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楚傾眠的眼神裡染上幾分錯愕,她很明顯感覺到了麵前這人的不對勁。
但她最終也隻是順從地點了點頭。
“你”
她才剛吐出一個音節就被打斷了。
“那我先走了,我還有點事。”
蘇成意看了一眼遠處的聖誕樹。
那條路走下去是東南門,平時沒什麼人去,隻有一個出口。
他一時間找不出什麼脫身的借口,隻好模糊地丟下一句這樣的話,就匆匆轉身離開。
穿過呆滯住還沒反應過來的人群,蘇成意幾乎顧不上後麵的人有什麼看法了,腳步邁得越來越快。
來不及管了,之後再說吧。
他現在必須先確認那個人到底是不是陳錦之。
如果真的是她的話那也得先找到人再說。
蘇成意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遠處的拐角。
空留下了活動現場一幫子茫然的人。
所有人都不明白短短一分鐘內,他為什麼突然跟變了個人一樣。
楚傾眠站在原地,有點發愣。
她也不明白,隻是覺得一顆心如墜冰窖,從頭到腳都泛著涼意。
台上的主持人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她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選擇繼續走流程。
她舉起手裡的計時器,乾笑了兩聲,說道:
“啊哈,同學你看。”
楚傾眠茫然地轉過頭,看著計時器上的數字。
“00:59。”
原來如此,差了一秒鐘啊。
“那個,遊戲沒有成功的話,我們這邊是可以表演節目來抵消的哈.”
不知道為什麼,主持人這原本是用來活躍氣氛的話,卻說得越來越沒有底氣。
或許因為麵前的女孩看起來實在太難過了。
雪落在她的睫毛上,片刻消融,沉寂。
什麼情況啊,明明隻是玩個遊戲而已,怎麼跟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一樣?
主持人莫名開始緊張起來,正要說一些圓場的話安慰一下她。
楚傾眠卻點了點頭,揚起一個漂亮完美的笑容。
這個笑容卻看得人心裡更加難過,連帶著主持人也跟著呼吸一滯。
生得這樣好看的一個人,卻露出這樣落寞的表情,就會讓人無限反思自己是不是哪裡做錯了什麼。
楚傾眠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下,重新回到台上,坐在鋼琴前。
她的口袋裡揣著準備好的一份蘋果和賀卡,鼓鼓囊囊的,是滾燙的心意。
所以後來玩遊戲得到的小零食和活動贈送的蘋果都隻能放在羽絨服帽子裡。
她猶豫了一瞬,就把它們從兜裡拿了出來,隨手放在了琴蓋旁。
看來今晚是送不出去了。
鋼琴琴鍵上積了一層薄雪,觸摸起來很是冰涼。
她敲下第一個音符。
《Merry Christmas 》的旋律響了起來。
蘇成意還沒有走遠,所以當然聽到了鋼琴聲。
平靜又悲傷的旋律。
但他隻是猶豫了一瞬,並沒有停下腳步。
處理事情要分輕重緩急。
完全不確定陳錦之看到了多少,如果隻看到了擁抱場麵的話,那就誤會大了。
雖然也不能說是誤會,隻能說是情況太糟糕了。
而楚傾眠這邊,雖然說莫名其妙跑路這個行為很奇怪,但好歹是配合著完成了遊戲任務。
孰輕孰重,似乎很明了。
聖誕樹後麵的拐角處冒出來一個改頭換麵,擁有全新聖誕裝潢的垃圾桶,裡麵的東西已經堆滿了。
已經有些放不下的被迫散落出來,或是堆在一邊。
蘇成意會在這種時候注意到它,是因為裡麵的東西並不是平日裡常見的生活垃圾。
而是一堆蘋果,鮮花,蛋糕。
不普通的,充滿節日限定氛圍的垃圾。
是一大堆被棄之如敝履的真心啊。
而擺在垃圾桶蓋上的蘋果與賀卡也顯得很特彆。
因為其他垃圾上已經覆蓋了一層落雪,而它們還是乾淨的。
這說明剛放上去不久。
蘇成意匆忙的腳步堪堪停住,倒轉回來撿起蘋果。
沒什麼特殊的,隻是一個蘋果,像是水果店裡隨便薅了一個。
但是墊在下麵的是一張明信片。
一張來自最北郵局的明信片,封麵正是那個芬蘭聖誕老人。
蘇成意的心瞬間塵埃落定下來,定得像是一壇燃燒殆儘的香灰。
靠北,真的是陳錦之。
他來不及查看內容,收進口袋裡就朝著路口跑去。
如果是在電視劇裡,此時大概是“她逃他追他倆都插翅難飛”的俗套劇情。
女主角會一邊淚流滿麵一邊匆匆招手打車,
男主在最後時刻趕到,攔住車門。
女主捂著耳朵說“我不聽我不聽我什麼都看見了”,而男主抓著她的手腕聲嘶力竭地喊“敗家娘們兒你聽我解釋”。
蘇成意腦子裡想的也差不多是這樣的劇情。
隻不過他倆應該沒有電視劇男女主那麼感情噴薄。
但是攔住車之後,他應該要立刻開口解釋,挽回一下。
那麼問題來了,怎麼挽回呢?
幸虧咱倆沒領證,領了證,我耽誤伱一輩子。
還會再見嗎錦之,再見的時候你要開心,要幸福!
錦之!沒有你我怎麼活啊錦之!
不對,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蘇成意摸了摸口袋。
還好留了個心眼,兜裡還揣著剛剛那片寫了遊戲規則的花瓣。
這樣一來,一切都是合情合理有理有據的,這個擁抱隻是一個同學之間的遊戲。
他一邊在心裡反複練習著這樣的台詞,一邊終於看到了學校東南門的路口。
在落了雪的路上跑步可不輕鬆,路很滑,走兩步就可能摔倒。
摔了倒也沒多大事,隻是會耽誤更多時間。
蘇成意喘著大氣,終於越過拐角。
眼前的場景卻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在這個盛大節日的夜晚,這條平日裡就最為冷清僻靜的街道顯得更孤寂了。
路燈一盞盞明明滅滅,沒有裝飾物,還是原來的樣子,燈柱的影子淡淡地躺在已經覆起薄薄一層的雪地上。
聖誕的氣氛濃鬱,可是忘了帶上這裡。
陳錦之就在那裡,可她並沒有急著打車離開。
她隻是略微仰著頭,側臉看上去很安靜,沒有什麼特彆的情緒。
蘇成意起初以為她是料到他會追上來,所以在等待。
可走近了些,又覺得不是。
陳錦之就隻是站在那裡而已,她誰也沒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