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十幾度的天氣裡，她隻穿了一件淺色的大衣。
這不是屬於京城的著裝，她大概是剛下飛機就趕過來了。
從哪裡？
應該是個溫暖的南方城市吧。
雪紛紛飄落在她身上，使得單薄的身影像是下一秒就會消融在夜色裡。
蘇成意脫下外套，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等真正站到她麵前時，舟車勞頓風塵仆仆的氣息才迎麵而來。
陳錦之看上去真的很疲憊，眼底泛著一片不正常的青色，顯然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她原本就瘦，骨架纖細，這樣的氣息讓她整個人都染上了病弱的美感。
蘇成意的印象裡很少有這樣的陳錦之，大多數時候她總是得體自持的，不會讓人看到真實的一麵。
而此時的她看上去竟然有幾分脆弱，像是驟然出現裂痕的精美陶瓷。
直到肩上多了一件外套，陳錦之的眼神才落在蘇成意身上，隻短短一瞬，就又移開。
蘇成意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幾乎將她整個人都籠了起來。
但是這短暫的對視還是給了蘇成意跟她說話的勇氣。
他沉默了半晌，回憶了一下方才想好的措辭，開口道：
“你什麼時候來的？”
陳錦之沒說話，神色淡然。
蘇成意隻好硬著頭皮繼續說：
“你誤會了。”
他把兜裡那片花瓣拿出來，向她遞過去。
“這是遊戲規則，上麵寫了。你知道這是聯誼活動”
“嗯，我知道。”
陳錦之回答道。
蘇成意沒想到她會在這時候接話，登時一愣，訕訕地接著說：
“對，所以我想你可能是誤會了。”
“是嗎？”
陳錦之忽然笑了笑，笑得蘇成意心臟突突的，下一秒就要跳出來了。
“你想好了再說。”
她的語氣稀鬆平常，甚至帶著一分常見的溫柔。
不像是晴天霹靂修羅場之後的對話，倒像是平日煲電話粥的時候。
但這份不合時宜的平常反而使得蘇成意更加緊張。
冷靜。
冷靜想想剛剛的場景。
蘇成意從頭到尾回憶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麼地方會暴露出聯誼遊戲以外的事情。
“我跟她被抽中了要玩聯誼遊戲，需要擁抱一分鐘，事情就是這樣。
如果你有所懷疑的話，我可以現在跟工作人員，或者在場的室友確認這件事。”
陳錦之眼睫微垂，似乎對於他的解釋聽得漫不經心。
“蘇成意。”
“.”
蘇成意微微一頓，等著她的下文。
“聖誕快樂。”
陳錦之輕聲說道。
“我來這裡，就隻是為了和你說這句話。
現在，我要走了。”
她把屬於蘇成意的外套脫下來，遞還給他。
蘇成意看著她，沒有伸手去接。
陳錦之等待了幾秒鐘，便手指一鬆，外套迅速從她指尖滑落。
蘇成意隻好彎腰接住，抬起眼睛有些無奈地說：
“京城今天零下十幾度，你這樣會凍感冒。”
陳錦之轉身就走。
蘇成意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心裡越來越亂。
因為他完全看不懂陳錦之是什麼意思。
是單純因為這個遊戲而生氣？還是她已經察覺了更多？
如果是前者，那還好辦。
如果是後者，她對此又是什麼樣的態度，自己該怎麼辦？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此時一陣夜風拂過，蘇成意拿回外套之後也沒穿上，單穿著一件毛衣，和陳錦之此時的體感溫度約摸是差不多的。
不開玩笑，簡直像是在護城河裡冬泳。
這樣不行。
蘇成意向前趕了兩步，用大衣外套把陳錦之連著腦袋一齊裹了起來。
她第一時間似乎有要反抗的意思，無果之後，便也不再掙紮，隻是很安靜地看他。
蘇成意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她的眼睛。
“在問題解決之前，你還不能走。”
“什麼問題？”
“你現在在想的問題。”
他擺出了要胡攪蠻纏的架勢，陳錦之閉上眼睛，輕輕歎了口氣。
“蘇成意。”
“嗯？”
“你的理由很完美，天衣無縫。我對此沒什麼好懷疑的。”
她這話說的明擺著還有下半句，蘇成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你能夠說服自己嗎？以你的性格，會因為所謂聯誼遊戲這樣的理由，跟彆的女生在大庭廣眾之下擁抱，你會嗎？”
說到這裡，陳錦之好看的眼睛裡終於起了一絲波瀾。
“如果你會的話，那麼，是因為友誼長存嗎？”
隱藏在瓷器內部的裂縫終於因此而破碎，有淚光在飄雪中閃爍了一瞬間。
蘇成意覺得自己的偽裝和借口也在她麵前被揭穿得支離破碎。
她甚至不需要從其他事情上讀得什麼端倪，尋到什麼破綻，隻是從她親眼見到的冰山一角，就足夠推斷出一切事情的真相。
她太聰明，又太清醒了。
所謂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蘇成意被她的目光看得幾乎無處遁形，喉結滾動了幾下，依舊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陳錦之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同時一輛出租車緩緩停靠在了路邊。
她連這樣的時間都算好了。
“等你想清楚了之後，再聯係我吧。”
陳錦之掙開他的手臂，這一次很輕易。
蘇成意垂著眼睛，在感情事上他本來就不善言辭，這種時候就更沉默了。
陳錦之把罩在身上的外套取下來，看了他半晌，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似乎輕輕歎了口氣，又好像沒有，白色的霧氣消散在空氣中。
良久，路邊的出租車司機等得不耐煩，摁了摁喇叭催促。
知道他不會接，陳錦之索性把手裡的外套重新披到他肩上，猶豫了一下，還是替他扣上領口的紐扣。
蘇成意忽然感覺到她的指尖微微顫抖著，好像沒有表麵上那麼平靜。
“聖誕快樂。”
他小聲說道。
陳錦之沒有回答，隻是轉身上了車。
抵達京城的航班是九點整，離開京城的時間是十點一刻。
她滿滿當當的行程表上，一段隱秘的旅程如飛鴻踏雪泥，了無痕跡。
出租車的尾燈很快消失在了路口，蘇成意站在原地，看著車輪碾出的黑色軌跡。
遠處屬於聖誕的慶祝鐘聲被凜冽的夜風遞得很遠，傳到他的耳邊。
雪落得越來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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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提早更新！祝大家冬至快樂～記得吃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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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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