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回籠的時候,首先醒過來的是嗅覺。
四周縈繞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聞著倒也不算刺鼻。
隨後是聽覺,四周很安靜,隻有兩人交談的聲音。
“醫生,真的隻是發燒沒什麼大事嗎?他剛剛都暈過去了。”
“嗯,各項檢查都做完了。大概率就是吹風著了涼,又沒吃藥沒休息的。
沒事兒小姑娘,彆太擔心。”
“好,謝謝您。”
隨後就是一陣腳步,和輕輕關上病房門的聲音。
蘇成意隱約覺得剛剛那個問話的聲音很熟悉,但腦子裡還是昏昏沉沉的,睜不開眼睛。
右側的床墊凹陷下去一塊,好像有人坐到了他身邊。
她似乎歎了口氣,又握住了他的手,輕輕按揉著。
蘇成意這才感覺到手背紮著輸液針的那個位置正隱約脹痛著,在她的按摩之下才緩解了很多。
“護士姐姐!”
她這一聲喊得清甜嬌俏,像帶著涼意的山泉水一樣將混沌的意識洗刷得清醒起來。
蘇成意睜開眼睛,就看到坐在身邊的楚傾眠。
“麻煩問一下,怎麼才能讓這個輸液的速度變慢呢?我感覺這個滴的好像有一點快了.”
她正指著吊瓶比比劃劃,蹙著眉有些擔憂的樣子。
“啊,已經最慢啦?好,辛苦了姐姐。”
護士過來看了一眼,確認速度已經調到最慢了,楚傾眠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又道了句謝。
等到護士離開之後,忙忙碌碌的楚大小姐才終於把目光投回了病床上。
這一下差點把她嚇得一哆嗦。
病床上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睛,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正一轉不轉地看著她。
楚傾眠第一反應是迅速甩開握著對方的手。
“嘶”
這動作使得他直接又被針頭戳了一下,蘇成意倒吸一口涼氣。
楚傾眠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但麵上不顯,又恢複了一開始那種冷漠的樣子。
躺著沒法跟她對視,蘇成意胳膊肘撐著床沿,想坐起來。
楚傾眠卻後退了兩步,移開目光。
“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走了。”
“等會兒。”
蘇成意咳嗽了一聲,出聲阻止。
他似乎伸手想拉住她,但手上紮著針管,這一動作隱約又有要滲血的架勢。
“還有什麼事嗎。”
楚傾眠嘴上並不服軟,但看著他費力的模樣,糾結了半晌,還是上手幫他把床墊調整成可以靠著的弧度。
這天兒看來是不聊不行了。
她坐到了隔壁病床上,跟他保持一定距離。
“是你送我來醫院的?”
蘇成意看著楚傾眠的側臉,忽然意識到,在她沒有什麼表情的時候,其實是很清冷的一個人。
楚傾眠不跟他對視,乾巴巴地“嗯”了一聲。
像是怕他誤會什麼似的,她又緊跟著解釋道:
“我隻是恰好一個回頭,發現你躺地上了,就叫了救護車。
伱彆想多,我沒什麼彆的意思。”
蘇成意微微後仰,靠在枕頭上,有些困惑地說:
“我其實不太理解你這樣的態度是因為什麼。”
“沒什麼,我隻是想明白了,這不是正是你想要的嗎?”
楚傾眠還是維持著剛剛那個彆扭的姿勢,她低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想要的?”
蘇成意皺起眉頭,他是真的沒搞明白。
“你不願意進一步,那不如就我退一步,我們做回普通朋友。”
楚傾眠轉過頭來跟他對視,神情平靜。
“.”
蘇成意沉默了半晌,他忽然想明白為什麼了。
“昨晚那個遊戲之後,你是想和我說些什麼嗎?”
“不重要了。反正你也不會同意。”
楚傾眠笑了一聲,隱約有些自嘲的意味。
所以是這樣的。
楚傾眠之所以因為那個擁抱遊戲而緊張,是因為她想在平安夜表白,在所有人麵前確認兩人的關係。
兩人之間相隔的那一層朦朧的窗戶紙,一直以來都困擾、折磨著她。
她原本以為時機早就成熟了,隻是缺一個合適的機會。
然而蘇成意落荒而逃的表現像是一個無聲的回答,她這麼久以來積蓄的勇氣以及滿心滿懷的期待,在那一瞬間全部落空了。
“你永遠不會向我走一步的,蘇成意,儘管我已經朝你走了九十九步。
不僅如此,並且隻要我後退一步,你就會毫不留情的,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離開了。
我說的對嗎?”
楚傾眠站起身來,定定地看著他。
蘇成意看著她的眼睛,總覺得她好像下一秒就要哭了,可是她又沒有。
在她轉身離開病房之前,蘇成意慢慢說道:
“不是這樣的。”
如果在修羅場發生之前,楚傾眠這樣問的話,他會很輕易地給出一大堆理由來解釋。
可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壓根不知道楚傾眠要表白,他隻是跑去追另一個女生了而已?
蘇成意向前傾了一下身體,這樣隱約能看到她側臉的弧度。
“楚傾眠,我向你保證。這件事和你想的不一樣。”
他的語氣難得這麼認真,楚傾眠幾乎是一瞬間就完全相信了他,可是她還是沒能聽到所期待的答案。
沉默良久,她還是忍住了沒有回頭。
“我給徐洋和木頭都打了電話,現在他們應該快到了。你”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憋了回去。
“好好休息。”
蘇成意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門口,重新躺回床上,閉上眼睛。
原本是想好好靜一會兒,結果腦子反而更亂了,還重新開始隱隱作痛,他隻好又坐起身來。
方才醫生說是因為吹風著涼,所以發燒了。
難怪今天一整天都感覺不太對勁,原來說到底也還是昨晚造的孽。
但是,連他都倒下了,那陳錦之不是穿得更單薄嗎?
她不會也生病了吧?
蘇成意想到這一點,幾乎立馬就想給她打個電話過去。
手指放到撥號鍵上,又堪堪停住。
先看看行程表吧,萬一在錄製節目呢。
這樣想著,他先點開了微博。
粉絲後援會剛轉發了一條新的動態,原來是電台采訪的預告,陳錦之果然在忙。
蘇成意點進視頻。
陳錦之戴著耳機,微微側身,很認真地聽著主持人的問題。
她看起來狀態還不錯,每個問題都回答得有條不紊。
蘇成意稍微放下心來,沒想到她比自己的防禦高多了。
想到自己昏倒在女生宿舍門口的慘案,蘇成意後知後覺地感到丟臉起來。
脆皮男大學生,看來需要去健身的不是何悟非而是他。
“近日隊友林易水的個人專輯即將發布,你對此有什麼看法嗎?”
電台主持人問道。
陳錦之輕笑,回答道:
“當然是希望大家可以多多支持我們忙內,而且”
她有些狡黠地對著鏡頭眨了眨眼。
“我已經提前聽過了哦,爆料一下,每一首都很好聽。”
彈幕很快刷過去一大波。
“啊啊啊好期待啊!”
“小水你真是不把你錦之姐當外人啊哈哈哈哈~”
“不是你們就沒有人覺得Iris剛剛那個wink是殺傷性武器嗎?”
“前麵的彆走,我已經倒回去看了八十遍了。”
雖然看起來其樂融融的,但蘇成意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點進陳錦之粉絲後援會下麵的評論,果然,很多人都跟他的感覺一致。
“狗公司真的死了,出道這麼久了C位什麼個人資源都沒有,活動不是直播圈錢就是賣雜誌圈錢。”
“第二名直接出個人專輯,第三名都被送去隔壁節目當導師了,第四名是國民綜藝的常駐嘉賓。
那麼,我們第一名獲得了多少個人資源呢?沒錯,居然是零耶~”
“皇族真的該死。錦之為了團體連軸轉,生病了都沒時間去看,天天吃止疼藥抗著,化妝師姐姐都看不下去了。”
“上麵的刪了吧,彆給爆料的化妝師姐姐帶來麻煩。”
“真的氣不過,就今天的活動,錦之臉色蒼白到一打光就過曝。”
止疼藥?
蘇成意一怔,所以說她昨晚能有時間來京城,是因為請了病假?
電台采訪視頻裡的陳錦之言笑晏晏,看起來溫柔淡然。
和平時一模一樣。
可她本來就生了病,又淋了那麼久的雪,怎麼會和表現出來的一樣若無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