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哪一方麵來看，何悟非都不是組建工作室的最佳人選。
他高中休學之後就一直在靠著各種兼職生活，大約是很久沒有接觸過電腦相關的東西了。
但他能從偏遠的小漁村考進來，就代表他和林桐一樣，有著極強的學習能力。
蘇成意一方麵是願意相信他的同時想幫他一把。
另一方麵，也是因為自己這個遊戲工作室的特殊性。
自然是各方麵都要找值得信任的人最為穩妥。
叮囑完何悟非一些集訓期間需要注意的事情之後，蘇成意才與他告彆。
下次見麵就是在京城了，希望這家夥能扛得住這三個月。
蘇成意方才反複強調，這個班是出了名的高效率魔鬼訓練，讓何悟非千萬彆逞強。
但現在又轉念想到雨衣怪人當時逃跑的英姿和速度，頓覺是自己多慮了。
這人身有一種很堅韌的信念感。
想明白了之後，蘇成意才終於放下心來。
原本是為了消食才決定要隨便走走的，但走著走著發現，橄欖區這一塊他混得快比清河區還熟了。
清河區到目前為止他還隻認識自己那幾位鄰居，相較起來，在橄欖區簡直是人脈通達。
走近林桐家附近時，他留意了一下，巷口洗衣店的阿姨沒開門，似乎不在家。
否則應該隔著老遠就在和他打招呼了。
宵夜時分，大飛哥的大排檔很熱鬨，燒烤的香氣蔓延整條街道。
小飛哥的台球室似乎也開起來了，現在旁邊的職高生已經下了晚課，陸陸續續地結著伴往裡走。
蘇成意原本想過去打聲招呼的，看到這熱火朝天的氣氛，還是沒有打擾。
林桐家的門虛掩著沒關，蘇成意彎腰輕叩了兩下，無人回應。
他索性伸手拉開了門。
沒想到恰好與趕來開門的林知婉打了個照麵。
林知婉挽起來的頭發微微散落幾縷，垂在肩膀，顯得有些匆忙。
見到來人是蘇成意之後，她先是一愣，隨後又肉眼可見地歡喜起來，打手勢問：
“吃過了嗎？”
蘇成意點點頭，探頭往裡看了一眼，問：
“林桐呢？”
“去幫鄰居家的妹妹補課。”
林知婉把桌子下麵的椅子拉過來給他坐。
蘇成意順勢坐下，趴在椅背抬眼看她。
林知婉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欲蓋彌彰地把散落的頭發繞到耳後，絞著手指想新的話題。
“馬開學了，你會一起去京城嗎？”
蘇成意思考了半晌，還是決定開門見山地問。
林知婉顯然正在為這件事感到苦惱，她無聲地歎了口氣，又搖搖頭。
這個搖頭顯然不是“不去”的意思，而是“不知道”的意思。
從林桐高考結束開始，她就被這個問題所困擾著。
媽媽去世之後，她覺得自己身的責任很沉重，要把弟弟帶大，供他大學。
一路雖說諸多艱難險阻，可是在最後最艱難的階段遇到了真正的貴人，於是一切都變得輕鬆而夢幻起來。
而現在她的任務完成了，林桐成績很好，已經收到了醫科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助學貸款也已經申請好了，她甚至不需要為學費這件事發愁。
但林知婉卻忽然又迷茫了起來。
是啊，任務結束了，接下來呢？
肩的枷鎖扛得太久了，驟然卸下來，反而會站立不穩，顛三倒四。
蘇成意看著她苦惱的神情，忽然說道：
“去吧。”
他說話的語氣太過篤定，林知婉一時有些錯愕，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
“你不是一直想去京城看看嗎？”
蘇成意指了指牆貼著的報紙。
林知婉有些意外地笑了笑，似乎很驚訝他會知道這個，但這其實也是誤會。
“不是我想去。是媽媽想去。”
林知婉對於旅遊這件事並沒有什麼執念和期盼，她的世界很小，但她對此已經感到滿足。
陌生的環境和密集的人群反而會讓她感到緊張和慌亂。
想讓林桐考到京城這件事，是媽媽的遺願。她們那一輩人，對於京城的感情是很特殊的。
“”
什麼啊，居然連這個願望都不是她自己的嗎。
這事兒連林桐都不知道。蘇成意微微皺起眉頭。
林知婉很擅長察言觀色，見他皺眉，立馬就有些慌亂地比劃道：
“我也想去，對我想去長城。”
蘇成意居然從她的手語裡看出了幾分心虛。
“那麼勉強乾嘛。你自己有沒有什麼真正想做的事？”
林知婉遲疑了半晌，搖了搖頭。
現在的日子放在以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因此能一直保持現狀，她都要燒香拜佛感恩戴德了。
至於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那個願望
林知婉對此沒有任何奢望，隻要能看到他就很開心了。
“既然如此，就留在這裡吧。”
見林知婉秀眉微蹙，一副茫然和糾結的模樣，蘇成意脫口而出的回答讓人有些出乎意料，他自己卻很平靜。
林知婉原本以為他會勸自己多出去走走的。
他如果執意勸的話，林知婉就算一百個不願意，也會勉強自己同意。
“你不多去幾個地方看看，怎麼知道哪裡的風景你更喜歡？林桐大學後會住宿，你在京城有更多的時間留給自己。
你以為我會說這些嗎？”
蘇成意笑了笑，接著說道。
“當然不會，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你願意去遙遠的城市看看，那很好。你願意留在這裡，那也很好。
再者說，我媽要是知道我把你拐走了，她得氣昏過去。”
聽他這樣說，林知婉隻感覺心裡一陣陣地發酸。這段時間壓在心裡的焦慮和壓抑終於有了鬆動的跡象。
好奇的事情確認完畢，於是蘇成意起身告彆。
走到門口的時候，又狀似無意地轉過頭來。
他頓了一下，才提高了分貝說道：
“在此之前，去把助聽器換代一下。
明天午，我會傳信息告訴你地址。”
林知婉還來不及反應，他就反手關門離開了。
好奇怪，是什麼時候暴露這個助聽器出了點問題的。
林知婉低下頭，想不出來為什麼。
助聽器用太久已經老化了，這段時間變得時好時壞的，聲音稍遠一點就會很模糊。
她拿去修過，可是跑了好幾個地方，維修師都說這太老了，已經沒有適配的零件。
而新版的又太貴，她這些日子雖然攢了些錢，但去京城的路費還有生活費也是一筆支出。
而且雖然學費用助學貸款解決了，萬一還有其他的費用呢？
林知婉思前想後，覺得還是湊合先用著。
這也就導致了她剛剛模模糊糊好像聽到了敲門聲，但又不太確定，所以出來得晚了。
她剛跑到門口，蘇成意已經推門而入。
難道從這裡開始就看出來了嗎？
林知婉手扶著他剛剛坐過的椅背，慢慢歎了口氣。
隻是配備助聽器的話，其實很多場所機構都可以。
但蘇成意提前在網查看了評價，發現還是梁家旗下的口碑和風評最好。不管是助聽器本身質量，還是後續的維修處理。
於是還是選擇了之前來過的那一家。
林知婉隻是剛見麵的時候揚了揚嘴角，然後就開始了藏不住的憂心忡忡。
蘇成意猜到她在擔心費用的問題。
但並不是擔心助聽器太貴，而是擔心他非要搶著付錢。
果然，他腳步邁得越快，林知婉小步跟來的時候就越緊張。
兩人保持著這樣奇怪的氛圍，一直走到商場裡，蘇成意才轉過身來看她。
沒想到林知婉已經急得眼圈都紅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嗯？”
蘇成意這才後知後覺這玩笑開得有點過。
“我自己付錢，你不能破費了。
我是姐姐。”
林知婉見他終於停住腳步，趕緊慌慌張張地打手勢。
看來是真急了，竟然都拿出姐姐這個身份來壓人了！
這對於林知婉來說還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蘇成意暗自好笑，但麵不顯。
他隻是點點頭表示同意。
怕林知婉不相信，他還裝作一副很不滿意的樣子。
林知婉果然很好騙，見他麵色有些發沉，又抬起眼睛很溫柔地看著他。
“你馬要去大學了，需要零花錢的地方肯定很多，不能再亂花錢了。
如果生活費不夠花，一定要和我說。我是姐姐。”
她又強調了一遍。
蘇成意隻好憋著笑說道：
“好吧。你在這裡等一下，我有預約，先去問問。”
話音剛落他就趕緊轉過了身去，不然馬就要笑出來了。
林知婉做事情太認真了，就讓人忍不住想開她玩笑。
蘇成意走進來的時候，並沒有引起店員的注意。
身學生氣太重了，不像是會獨立購買助聽器的人群，不如等他家長進來再一起接待。
但他循著價格標簽，徑直走向了裡最裡麵的櫃台。
那裡都是五位數起步的配置。
這就不太尋常了。
不會是要搶劫吧？
剛剛還在門口的店員匆匆跟了去，開口問道：
“同學，您是要買助聽器嗎？”
蘇成意點點頭，店員的眼神就在他的耳朵打量了一個來回。
“不是我自己，人在外麵。”
蘇成意解釋了一句，就揚揚下巴，示意店員看標價最貴的那一個助聽器。
“你能把這個”
儘管林知婉耳朵戴那個早該退伍的助聽器隔這麼遠肯定聽不到什麼，他還是壓低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