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人堆裡始終不曾多說一句的閆明禮,沉著雙眼靜聽四周的喧鬨。
他沒有做徒勞無益的口舌之爭,因為他很清楚,社員們的偏見他消除不了,更無法改變他們的想法。
哪怕他有理有據的解釋,在那些人眼中也不過掩飾,是他為了逃避罪責撒下的謊。
“五類分子多吃一口,我們大家就少吃一口,五類分子敢有十六斤雞蛋,我們大家就得一個月吃不上雞蛋!”
曾石頭照搬聶小風教給他的那些話,繼續煽動社員情緒,要不是聶小風反複叮囑,他都恨不得跳進去踹上閆明禮幾腳。
他風哥的媳婦也敢搶,這下就要讓他知道風哥不是吃素的。
還踹他們,還讓他們滾,現在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看他還敢不敢仗著有個喜歡他的首都知青得瑟!
“風哥,怎麼沒看到你媳婦?”曾石頭一貫唯聶小風馬首是瞻,既然風哥說莫知青是他媳婦,那她就必須是他媳婦。
就算她暫時不同意,他們也有的是辦法讓她同意,到時候…還不是尋死覓活的求著風哥要她,就跟縣裡的那幾個女工一樣。
“畢竟是京市來的知青,哪能真看上一個五類分子,難不成還想惹一身騷。”聶小風揚起下巴,冷冷哼道。
“那是風哥的媳婦,哪是他一個要進雞圈的五類分子能想的。”曾石頭趕緊附和。
“就他那沾沾自喜、自鳴得意的樣,也配有個知青媳婦。”聶小風不屑的看著站在壩子中央的閆明禮,滿眼都是鄙夷。
“打倒五類分子,打倒偷雞蛋的賊。”曾石頭繼續無中生有,編排罪名。
偷雞蛋的賊?這句話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社員們瞬間炸了鍋。
“我家那兩隻老母雞平時天天下蛋,這半個月硬是隔三差五才有一隻,不會被偷了吧!”
有人義憤填膺,兩個雞蛋可得一毛錢,半個月她豈不是少了一塊多,這還得了!
“我家那兩隻雞下蛋也不勤快,難不成也是被閆家小子給偷摸走了。”
“我家也是…”“還有我家…”
人最經不得瞎琢磨,這事吧!哪怕是母雞在產蛋期後進入了正常的休息期,但在社員們心裡,這就是閆明禮偷摸雞蛋的罪證。
為啥彆家的雞還能兩天湊合一個蛋出來,偏偏就他們家的雞三天才擠出一個,不是閆明禮偷拿了,還能有誰。
而且他不偷,買桶的雞蛋哪來,誰家會放十六斤雞蛋在家裡,鐵定就是閆家小子手腳不乾淨。
社員們眼珠子都紅了,那可是雞蛋,是比錢票還要金貴的硬通貨,一家子換油換布換鹽全靠它。
“閆明禮,雞蛋的事情你必須交待清楚,否則…就算我念在同個生產隊的情分不計較,那些丟了雞蛋的社員們都不能答應。”
聶洪山非常滿意的掃視了一圈義形於色的社員們,正義凜然的腔調裡帶著恰如其分的痛心疾首。
而趴在堂屋小窗戶旁的聶小雨,正滿眼興奮的看著被眾人圍攻的閆明禮。
隻要明禮哥被爹徹徹底底踩到泥裡,她才能挺身而出站在他麵前保護他,為他抵擋社員們情緒激動的指責。
想必那時他一定會感激涕零,她再半推半就的和他…那他可不得對自己負責。
到時候什麼莫知青,什麼弟弟妹妹通通給她滾蛋!
“對,我們不答應,必須交出雞蛋,必須拉出去割資本主義的尾巴。”
此時此刻某些社員的眼裡隻有滑溜溜香噴噴的雞蛋,完全忘記了曾鐵山那裡沒有雞蛋可以用錢去貼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