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善坐在正廳供桌旁邊的交椅上,看了一下桌案邊圍著的兒子媳婦們和旁邊坐著的老妻。往煙鬥裡裝了一口旱煙,點了火,深吸了一口氣。
遲暮的臉上褶皺著,布滿滄桑,一雙頹廢眼睛裡泛出一絲光亮:“今日叫你們來,也不為彆的,我們家從縣裡搬回青峰村也有些時日了,我這一輩子,從農村勤勤懇懇奮鬥到縣裡開鋪子買房子,本來想著在縣裡攢下一筆家業,老了可以修繕一下祖宗祠堂,也算是榮耀一回。”
說到這裡的時候,周大善眼裡那絲光亮也慢慢淡下去。
透出些黯然:“但是老瞎了眼,識人不清,被半輩子的兄弟騙去做了擔保,賠了大半個家底,城裡的房子和鋪子都抵押沒了,是我做爹的對不住你們這些兒孫們,如今城裡的鋪子和房子都沒了,我和你們娘盤了下家底,如今家裡隻剩下200兩銀子,剩下的就是這青磚瓦房和早前置下的六十畝地了。”
語氣說不說的心灰意冷來,周大善妻子,大王氏聽的心酸,拍了拍他的手。周大善安撫一下,底下的幾人也是不安的看著周大善。
“突然從城裡回到鄉下,你們中間,除了老大跟著你阿奶在鄉下住過幾年,老二和老三都很少回來,現在肯定很不適應。”周大善繼續道。
“生活突然過成這樣,算是我這個做爹的對不住你們。叫你們來,是想問問你們的想法和打算。我和你娘生了你們三個兒子,現在也沒臉說什麼給你們安排人生了,你們都已經成家立業了,說來也是一家之主,都說父母在,不分家,但是咱們家情況不同,你們要是自己的想法也可以說出來。”
周大善生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大兒子周福樹,娶妻王喜娘是自己媳婦的遠房外甥女,生育二子一女,長子周雲生十八歲,次子周雲河十歲,女兒周秀淑十四歲,二兒子周福寶,娶妻李鳳玉,是縣裡米娘鋪子李掌櫃家的女兒,生有一子一女,長子排行周雲浩十五歲,女二周秀芳十二歲,三兒子周福運,娶妻宋招弟,卻是縣裡宋捕頭家的女兒,暫時沒有生育。
兩個女兒都嫁在縣裡的生意人家,大女兒周春雨,嫁給了城西張家,張家專門從鄉下收家禽倒賣到城裡酒樓,掙個差價,日子過的不上不下。小女兒周夏雨,嫁的城裡劉氏木材鋪子,小日子過的不錯,蒸蒸日上的。
因為家裡男孩女孩分開排序,所以老二的兒子生在周雲生後麵,是以家裡都喚周雲生大郎,周雲浩二郎,周雲河三郎,周秀淑是大姐兒,周秀芳二姐兒。
說來周大善的也是一號人物,周大善年輕時家裡兄弟姐妹六口人,家計艱難,隻活下來四個。周大善為了活口飯,從一開始自己上山挖山貨到縣裡賣,到攢了幾吊錢後開始了走街串巷收山貨,因為口才得力,價錢公道,加上周大善雖然家裡貧困,卻不像一般農村人生的五大三粗,是個身材挺拔的清俊青年,笑起來和氣的很,鄰村的人都願意把山貨賣給他。
縣裡山貨鋪子的老板隻有一個獨女王翠英,一直想給女兒找個靠譜能乾的女婿,不拘入贅或者出嫁,隻要對女兒好就行。
周大善送了幾次山貨看老板有意無意打探自己家裡的情況,加上平日也聽聞掌櫃在給女兒物色女婿的事情,心中有了計較,下次再來的時候,拿了二錢銀子扯了匹青布做了件長衫,俗話說人要衣裝馬要鞍,周大善收拾精神往那街上一站,很是有幾分顏色,又尋機與掌櫃女兒對上眼了幾次,很是勾起了掌櫃女兒少女懷春的心思,掌櫃看女兒的意思也是有點中意周大善。
一來二去,周大善竟然真的被王掌櫃看上了,真把女兒嫁給了他。
從此農民翻身,先後在縣裡買了鋪子置了房產,先後生了三子兩女,也算是走出去了這大山,在青峰村都是一號人物。
隻是一時被人坑了大半輩子的心血,幾十年的財富從此打了水漂,整個人就像被抽掉了精氣神,背也變得有點佝僂,不負往日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