顆顆胖滾渾圓的柑橘間或隱匿在枝椏裡,被雪半裹著,枝頭壓得長長弓起。
原先堆積著,經由風化寒凝而來的雪層就這麼往下落,落在那立在樹下,正相擁著的一對人身上。
而哪怕被雪敲打著,發間和肩側被浸潤,相擁著的人像是察覺不到那般的寒。
立足而來,承接著這樣的冰天素裹。
甘蜜將兩幅的人景通過這樣的方式連接起,串在了同一幅畫中。
也十分難得的將正統的山水筆墨勾勒著,和充滿幻想的衝突相融在了一起。
線條比起以往稍顯繁瑣,卻仍舊簡潔如斯,寥寥筆畫下,完全能看出所著之人的靈動和下了大功夫的心思。
大致描述了下畫中所描繪的具體內容,甘蜜徑自補充,“我給這幅畫的命名也很簡單,就兩個字——《取暖》,寓意是,哪怕有過再冷的時候,我們都可以窺見天光,都能擁有身邊的人,汲取到溫暖。”
迎著滿廳掌聲雷動而來的時刻,場下很快便有學生在隨機提問的環節裡詢問,“能趁著這個時刻八卦一下不,這是你親自經曆過的場景嗎?”
“可真不是。”小姑娘笑得很純,“這是我幻想而來的場麵。”
之前沒有攜手並肩的那些時刻,鄞城的冬天幾年如一日得嚴寒不已。
雪就那樣落在大院裡,每幢洋樓都被裹得白盈盈的,陳舊的磚瓦都沒被放過,特彆好看。
可偶爾也會想,他在的時候會是怎樣。
自詡演繹得無比唯美和成功,甘蜜下了台後堪稱是神采奕奕。
室友主動地湊過來,兩眼汪汪,“天呐你知道嗎,我看你的畫有一種想要哭的感覺。”
感染力十足就算了,偏偏甘蜜的畫總是有一股神奇的魔力。
像是將所有的情緒都融在了水墨裡,繼而才在幕布上緩緩地化開。
如若那樣的畫是從甘蜜的手上獲得生命,那麼反過來相對的,是甘蜜從畫中獲得新生的另一種闡釋。
“絕,超絕!”
室友就差沒哀嚎了,引得小姑娘被抱住的時候,還被誇得難得靦腆,“一幅畫而已,至於不,你搞得好像這是我的遺作似的,我以後又不是不畫了!”
事實上,經由此,甘蜜對於自己的風格有了更準確的把握。
就是之後可能得找某人來當個模特兒啥的,也不知道他願不願意。
沒等細想,室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這個我懂的,你說的這個就是我們畫者的尊嚴啊,要將顏料化作心中的火,一直燃燒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甘蜜點頭應著,和室友複又說了會兒話,聊了些之後的打算。
這才歡歡喜喜地蹦向禮廳之外,查看手機裡的消息。
掐指了下兩人相隔著的時差,宋慕之那邊是早上?
應該能接收到信息吧………
宋慕之前陣時間和千隨去了趟宋氏旗下位於海外用以拓展相關市場的千陸集團,那邊的業務時不時便亟待他本人的蒞臨和解決。
之前他走的時候有問過她要不要一齊,被忙碌著的小姑娘正經地拒絕了。
至此,兩人在各自的領域奮進,好像都沒來得及視頻什麼的。
甘蜜冥思著撓撓頭,剛想著要不要突擊來個語音,下一秒,像是有心靈感應那般,宋慕之的消息先她一步發了過來。
「車子在京華門口,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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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不得感慨宋慕之怎麼這個點兒回了國還出現在了這邊,甘蜜自覺完成了所有的任務,稍稍打了聲招呼後就往門口跑。
她拎了一堆文件,輾轉來到校門外,往左眺望了會兒,這才覷見靜靜停留在梧桐樹下的那輛車。
三步作兩步地邁過去,想著好像得有一個多星期沒見到他人,小姑娘來到車前準備打開副駕駛座的門,手放上去擰了兩擰,沒開。
………宋慕之今天應該不開車。
甘蜜轉腳來到後車門,輕鬆地拉開,側身鑽進去的須臾揚聲就是句,“芝芝!”
喚完了還沒瞅清宋慕之本人,她這回算是學聰明了,略鞠了身朝前麵的方位點頭示意,“徐助理好。”
駕駛座的徐助理聽此明顯頓了頓。
他麵上神情稍稍凝滯,似是還沉浸在她以那樣的稱呼來喊自家老板的現實中,消化了好一會兒,這才揚起公式化的微笑看向她,“甘小姐好,提前祝您畢業快樂。”
“謝謝徐助。”小姑娘應下後,看徐助理自覺地將擋板升起,偏過頭便去看宋慕之,雙眼都迸起亮,“你怎麼過來了!”
“緊趕慢趕。”宋慕之說著幫忙拿過甘蜜手裡的文檔,繼而抬手將她挎著的小包包褪了下來,“不過好像還是沒趕上。”
“這有啥呀,我領個獎而已,就是畢業典禮都還得過陣子。”甘蜜說著掰了掰自己的手指算日期,她自己到了那會兒,好像都不一定會回來參加。
“最近忙了什麼,吃了什麼?”見她神采奕奕,滿麵盈著鮮活,宋慕之原先往後傾靠在椅背上,自此卻是略傾身朝她貼近,沉凝的氣息拂過來,在小姑娘的紅-唇上重重地咬了口。
甘蜜猝不及防被偷襲了,半撅著唇,嗓音斷-續著逸出來,“怎麼見麵就問這個啊……”
頓了頓,她略往後退,看向他,“你就沒發現我有什麼變化?”
好歹也過了季,甘蜜和陸葳近來被梁音婉帶著去了麗舍大街挑新衣服。
秉承著些小心思,她特地繞開了以往慣有的風格,隻挑了比較修身的,輕而透的款式。
據說這樣可以稍顯成熟,可以在不自知中綻出魅-惑。
但小姑娘不知道的是,能這樣想的話,什麼情愫都能在麵上顯現出來。
她心思原本就淺,隻是想著在宋慕之的麵前展現出美的一麵,好讓他誇誇她,這樣便滿足了。
可待到宋慕之探過來燒而灼的視線,輕聲稱讚著“很美。”
耳畔又縈繞著他低而淳的嗓音。
——甘蜜頓時就融化了。
至此,又不免有些扭捏作態。
而這樣反複以往的情緒變化,大抵隻有這樣時刻陷入宋慕之旋渦的她,才能有所體會吧。
好比現在,她赧過以後,又因為被他這樣實心實意地稱讚著,雙眸都泛著水。
初夏的微燥感瞬時便在還算涼爽的車廂內炸開來,劈裡啪啦地躥行。
見宋慕之還在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小姑娘撈過他的手臂,順著自己的心意搖,“你說這次出去要給我禮物,車上有嗎?”
“有是有,但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這個都還有條件的啦?
甘蜜不明所以地望著他,“什麼呀……”
“就剛剛我對你做的。”宋慕之說著往前傾靠,近乎貼在她小巧的鼻尖兒上,“你是不是也得還回來。”
她還以為是什麼呢……
“這個算什麼還不還的啊,這個難道不是——”小姑娘說著傾身而來,在他如玉的側臉上就是吧唧一口,力道大得不行。
“啵”的一聲驟然響起。
甘蜜啵完以後才將話接了下去,笑得得意極了,“想來就來。”
“想來就來?”宋慕之眸光被車廂內的流光起伏映襯得晦暗了好幾個度。
他反問著,攬過她的腰要將人就地來個深-吮正法的時候,前方開車的徐助理像是被先前的那一聲給影響到了。
車子不易察覺地晃了下。
虛的一秒,但也足夠明顯。
甘蜜瞬間便反應過來,小手撐起去推他,嗓音帶著點兒窘,“不行……徐助理還在前麵開車呢。”
宋慕之沉沉睇她,“你以為我要做什麼。”
甘蜜被他這幅氣定神閒的模樣弄得一愣一愣的,“你還能做什麼……”
“話都被你說儘了!”小姑娘反應過來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抬起指尖朝著他的衣領點了又點,“你就是剝嫩柑的宋流氓。”
宋慕之聽了凝視了她好一會兒,繼而不語。
在鬆開她的同時,並不再搭腔。
他半闔上眼眸,繼續傾身往後靠,一副閉目眼神的淡然模樣。
車子還在沿海的公道上疾馳著,甘蜜望著倏而轉變的他,好奇地望了好一會兒,繼而沒忍住,伸出手去揪。
一下,宋慕之沒反應。
兩下,宋慕之還是沒反應。
不是吧。
就因為說他是流氓,就能、就能氣成這樣?
局麵三轉兩轉,沒曾想是現在這般模樣。
拋開其他,自覺好像說得有些過火了,甘蜜試探著去喊他,“慕之哥。”
小姑娘見他這樣還沒反應,乾脆放軟了嗓,細聲去喚,“慕之哥……”
還是沒反應。
就在甘蜜想著要不來個連聲的“芝芝”大法來喚醒他這個睡美人,並且要傾身獻上一枚香香的時候,宋慕之在她彎腰往這邊湊來的下一刻,倏而睜開雙眸。
他眼中像是靜靜流淌的河,深沉之餘,泛著幽深的光。
“這回不喊宋流氓了?”
甘蜜戳了戳自己的小手兒,“哪有的事兒……”
“是嗎。”他嗓音平緩,“我還以為你格外喜歡這個稱呼。”
像是察覺到了暴雨前夕的罕見平靜,甘蜜立即表以衷心,“誰說的,我沒有很喜歡。”
頓了頓,她就差沒舉起手發誓,“不這樣喊你了!”
望著近乎如臨大敵的小姑娘,宋慕之卻是突然笑了。
“說出去的話哪有收回的道理。”他危險地抵過來,“繼續,就這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