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2 / 2)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25212 字 8個月前

馮樂真看一眼他放在桌上的茶壺,道:“在想沈先生事忙,以後本宮還是親自打水比較好。”

沈隨風微微一怔。

“回去歇著吧,本宮這裡,沈先生暫時不必來了。”馮樂真看向他的眼眸,可以稱得上是溫柔。

沈隨風卻笑不出來,靜了許久後問:“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趕緊回去吧。”馮樂真又道。

沈隨風自從遇見她,底線也好脾氣也罷都是一退再退,相比以前不知溫和了多少,可再溫和也是有血性的,此刻被她再三催促,索性轉身離開。

馮樂真目送他的身影消失,這才摘下臉上的布。

試藥進行到第四日,試藥的病患們或多或少都出現了不適之症,有嚴重者直接紅疹加重奄奄一息,反倒是平日隻擦身曬太陽的百姓有所好轉。

這便意味著,他們先前做的一切都是錯的。

不安與緊張籠罩整個校場,每個人的情緒都十分低迷,馮樂真察覺到氣氛不對,便在一日清晨將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

“知道大家心急,但查明疫症原因並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事,本宮保證,隻要大家乖乖聽沈先生的話,終有一日會痊愈的。”她溫聲道。

“我、我們自然相信殿下和沈大夫,但是……但是劉大人不是說,隻給我們五天時間嗎?”有人心慌道。

五日時間的約定,當初除了馮樂真幾人和劉明德無人知曉,但百姓們遷移校場時卻全都知道了,想來也並非偶然。

馮樂真聞言麵色不改:“本宮以性命發誓,隻要本宮在一日,便輪不到劉明德做主,諸位放心,這一回本宮與爾等同生共死,校場一日不空,本宮便一日不走。”

此言一出,滿場百姓的心總算是定了,倒是沈隨風不認同地蹙起眉頭,等所有人散去後找到她:“殿下好歹是皇家出身,該知道有些誓言不可亂說。”

“你又不信這些,怎麼還來教訓起本宮了?”馮樂真斜睨他。

沈隨風冷著臉:“我是為殿下好,殿下不願意聽就算了。”

說罷,不給馮樂真反駁的機會,便扭頭去試新藥了。

馮樂真嘖了一聲,又回到了高台之上。

大概是因為她不留餘地的誓言,刻意忽略了她兩天的沈隨風這次總忍不住看她,當好幾次看到她靠在椅子上打瞌睡時,頓時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深夜,一整天的事做完,沈隨風便要回寢房,結果突然聽到兩個年輕病患小聲議論——

“殿下今日是不是沒用晚膳?”

“何止呐,連午膳都沒有吃太多。”

沈隨風的腳步一停,又沉默著繼續往前走。

“不吃飯可怎麼行,要不咱們去問問殿下吧,萬一是不舒服呢。”

“你我都染了病,平日在高台下問候她一聲也就算了,現在跑去打擾,你不怕把病氣過給她啊!”

“也是……”

窸窸窣窣的討論聲被

留在身後,沈隨風垂著眼眸往寢房走,可真當快到寢房時又突然停下腳步。

……罷了,跟一個小姑娘置什麼氣。他長歎一聲,拐彎朝另一個方向去時,卻連腳步都輕盈了許多。

馮樂真寢房的房門緊閉,唯有燈燭還亮著。沈隨風走到門口猶豫片刻,舉起的手到底還是沒有敲下去。馮樂真坐在房中,靜靜看著他映在窗戶上的身影,許久都沒有動作。

夜深人靜,百姓們各自散去,整個校場仿佛都睡了。

不知何時又起了風,風聲呼嘯淩厲,叫人聽之發寒。

沈隨風站在廊下,幾乎要被冷風凍透了時,馮樂真突然開了房門,臉上還蒙著那塊白布。

“沈先生。”她喚他。

沈隨風看向她,視線柔軟了幾分:“殿下今日沒怎麼用膳?⊙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嗯,胃口不太好。”馮樂真回答。

“手伸出來。”沈隨風要給她把脈。

馮樂真笑了笑,婉拒:“隻是昨晚睡得不好,今天才懶倦不想用膳,沒什麼大事。”

沈隨風看著她眼下淡淡的黑青,靜了片刻突然問:“殿下還在生我的氣嗎?”

“本宮為何生氣?”馮樂真一如既往的反問。

她是真不解,沈隨風卻以為她還在生氣,於是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解釋:“我那天晚上所言雖是真心,卻並非全部,殿下在我這兒之所以不同,不僅因為你心善,還因為……”

他頓了頓,輕笑,“因為殿下於我,本身就是不同。”

“本宮好像聽了一句廢話。”馮樂真笑了,露出的一雙眼眸彎成月牙。

沈隨風也被自己的說辭氣笑了:“沒哄過人,實在是不熟練,殿下莫怪罪。”

“沒有怪罪,也沒生你的氣,本宮這幾日不讓你來,是因為……”她語速越來越慢,直到最後幾個字時突然沒了聲音。

許久,她緩緩拉起自己的袖子,露出的白皙胳膊上,如今已經布滿了紅疹。

沈隨風臉上的笑意突然散個一乾二淨。

“前兩日清晨醒來,便是這副樣子了。”她緩緩開口。

沈隨風定定看著她:“為何不早些告訴我?”

“如今試藥效果不好,百姓本就慌亂,若是知道本宮也染了病,必然會更加低落,還有就是……本宮怕你分神,”馮樂真直言,“你如今該將全部心思放在藥方上,怎麼能因為本宮分神。”

沈隨風笑了,眼底卻是一片冰冷:“殿下還真是思慮周全,那今日為何肯說了?”

“明日就可以確定藥方了,今晚告訴你也無妨。”馮樂真回答。

沈隨風:“說實話。”

馮樂真頓了頓,失笑:“你一直守在門口不肯走,本宮便忍不住了。”

縱然是死過一次的人,也口口聲聲看淡一切,可真當得了凶症,心底多少還是慌的,隻是這些紅疹沒有蔓延的意思,她的身體也未受太大影響,便想著再忍一段時間,等時機成熟再告訴他。

可他今晚偏偏來了,偏偏來了還不肯走,她看著窗上的剪影,到底還是開了門。

這些她都沒說,隻是看著他,說了一句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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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隨風呼吸有一瞬亂了,半晌才冷淡道:“若非我今晚來了,殿下是不是打算隱瞞到底?”

“當然不是,本宮還等著沈先生治病呢。”馮樂真笑道。

沈隨風看著她一副萬事無所謂的模樣,徹底拿她沒辦法了。

寢房的門再次關緊,隻是這一次沈隨風也跟著進來了。

馮樂真衣衫解儘趴在床上,唯有腰間遮著一條薄被,光潔美好的酮體猶如上好白玉,連印在上頭的紅疹都成了豔麗的紅梅,無端透著風情。

肌膚每一寸,都如殺人不見血的刀。

沈隨風麵對這樣一副軀體,此刻卻沒有半點旖旎心思,甚至有種將她拖起來打一頓的衝動。

“很多嗎?”她趴在枕頭上悶聲問。

沈隨風麵無表情:“很多,怕是要留疤了。”

“留就留吧,都是本宮愛民如子的證據。”馮樂真倒是樂觀。

沈隨風氣笑了:“殿下還真是無所畏懼。”

“成大事者,豈能輕易被擊垮。”馮樂真扭頭,努力與他對視。

沈隨風直接把她的臉按回枕頭裡:“彆亂動。”

“……你怎麼直接用手碰我,不怕過病氣啊?”她悶聲抗議。

沈隨風將手帕在藥草水裡浸透,擰得半乾敷在她身上,燙燙的帕子接觸到有些發癢的肌膚,馮樂真頓時繃緊了後背。

“隻是用手碰一下,等敷完藥多洗兩遍就是,不至於過了病氣。”沈隨風這才慢悠悠開口。

“手碰了都沒事,那本宮在牢裡露一會兒臉應該也沒事,所以本宮是怎麼染上的呢?”馮樂真有些鬱悶。

沈隨風垂著眼眸,專心為她擦身:“那就得問問殿下了,是不是發了不該發的誓,被老天聽到了。”

“……你既然不信這個,就少拿這個嚇唬本宮。”馮樂真扭頭,警告地看向他。

沈隨風給出的回答,是再次將她按進枕頭裡。

馮樂真這回老實了,等後背和腿上全都擦過一遍,才玩味地問一句:“本宮身前也有一點,沈先生要幫著擦擦嗎?”

“殿下要是不介意,在下沒什麼不可以的。”沈隨風回應她的挑釁。

馮樂真當即就要坐起來,身前豐腴的起伏也因為她的動身現出一點波瀾。沈隨風急忙背過身去,言語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殿下對在下還真是放心。”

“沈先生自己說的,你是大夫,大夫看病,有什麼放不放心的。”馮樂真連聲音都透著無辜。

沈隨風突然轉了回來,馮樂真沒想到他會有此舉動,趕緊又趴好了。

“我是大夫,”他俯身看向她,蒙了白布的臉上隻有一雙眼眸露在外麵,此刻卻積滿了危險,“但也是男人。”

馮樂真眨了眨眼:“長夜漫漫,本宮倒是很想跟

沈先生做點什麼,但本宮如今的情況?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隻怕是有心無力。”

沈隨風笑了一聲,將擰好的帕子遞到她手裡:“殿下早點休息。”

說罷,便直接離開了。

馮樂真默默鬆了口氣,又在他快走出房門時提醒:“本宮染病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沈隨風擺擺手,表示知道了。

馮樂真眼底泛起笑意,睡了患病以來第一個好覺。

五日之期轉眼就過,劉明德為顯自己大度,還特意多給了兩天時間,等到第七天才來校場。

馮樂真早就料到他會來,便也做好了十足的準備,結果天算不如人算,偏偏在他來的這日,自己起了高熱。

她看著鏡中麵色蒼白的自己,靜默許久開始上妝。雖然上妝的手法不如阿葉熟練,但也勉強能應應急,再用白布遮了臉,看著與平日倒沒什麼不同。

沈隨風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見她從屋裡出來,眉眼頓時鬆快許多:“怎麼才出來?”

“今日睡得有點多。”馮樂真緩緩開口。白布之下,她呼吸愈發灼熱,但好在嗓子沒有啞,所以看著與平日沒什麼不同。

沈隨風也沒看出破綻,隻是溫聲說一句:“劉明德已經在校場外等候多時了。”

“這個慫貨,連校場都不敢進。”馮樂真說著,緩步朝外走去。

沈隨風隻覺她今日腳步有些虛浮,但沒有多想,隻是儘快追了上去。

一到校場門口,阿葉便高興地招手:“殿下!”

馮樂真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隻是在看到劉明德後又冷了下來。

如沈隨風所說,劉明德已經等候多時,本來是滿臉不耐煩,但一看到馮樂真就瞬間殷勤起來:“殿下怎麼才出來,可是身子不適?”

“劉大人是咒本宮呢?”馮樂真懶懶開口。

劉明德忙道:“下官不敢,下官隻是關心殿下。”

“那就多謝劉大人的關心了,本宮安康無憂,好得很。”馮樂真淡淡道。

劉明德笑成一朵菊花:“那可真是我大乾之福。”

“劉大人來這兒,不止是為了說幾句吉祥話吧?”馮樂真看向他。

劉明德當即打蛇隨棍上:“殿下可還記得與下官的五日之約?如今五日已經過去,也不知疫症一事是否有轉機了,若是沒有……”

“有。”馮樂真打斷。

阿葉眼睛一亮,倒是沈隨風有些意味深長。

劉明德十分意外,半晌才憋出一句:“當、當真?”

“你沒發現這段時間送出去的屍體都少了嗎?”馮樂真頭痛欲裂,說完之後緩了緩神才繼續,“若是沒有轉機,又怎會有如此成效。”

“那、那可真是百姓之福。”劉明德訥訥道。

“此事還得多謝劉大人,若非你按時送糧送藥,也不會有今日成果,本宮是沒功夫寫奏折了,這些事你自行上稟朝廷就好。”

這便是把所有功勞都給他的意思了,天上掉餡

餅的好事,劉明德很難不心動,但對上馮樂真的眼神又略微冷靜了些:“是殿下救了百姓,下官哪敢冒領功勞。”

“本宮不稀罕這點功勞,給你也無妨,隻是疫症積蓄時間太久,非一日兩日便能全部根除,為西江城考慮,劉大人隻怕還要繼續支援。”一陣風吹過,馮樂真愈發頭重腳輕,幸好有白布遮麵,才沒叫人看出不對。

此事對劉明德而言不算難,他心思變了幾變,終究是沒抵抗得了功勞的誘惑,隻是開口答應時特意留了個心眼:“那……再給五日時間?”

“這事兒誰又說得準。”馮樂真看向他。

劉明德笑笑:“不能將所有人治好,總能治好一部分吧,五日之後,下官來接已經痊愈的百姓家中休養,殿下意下如何?”

要是馮樂真騙他,五天之後必然交不出痊愈的百姓,要是沒有騙他,五天之後他就可以上奏朝廷,將這件功勞攬下。橫豎就是五天的糧草和藥,對他而言不算什麼難的,可一旦賭贏了,便是潑天的富貴與官途坦蕩。

劉明德算盤打得清楚,含笑與馮樂真對視,一片沉默中誰也沒有說話。

許久,馮樂真緩緩開口:“十天。”

五天都等了,也不在乎再多五天,劉明德沒有過多思慮便直接答應:“也行,那下官便等著殿下的好消息。”

說罷,就轉身離開了。

馮樂真目送他遠去,精氣神突然泄了大半,一時竟有些站不穩。沈隨風不動聲色上前扶了她一把,她回頭看向他時,隻看到他沉鬱的眼眸。

想來是看出她的不對勁了。

“殿下!”阿葉歡快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你們真的找到治疫症的法子了嗎?”

“當然沒有。”馮樂真回答得理直氣壯。

阿葉:“……”

“若是再過十日,我依然沒找到辦法,殿下打算怎麼辦?”沈隨風開口。

馮樂真一臉平靜:“那就隻能辛苦阿葉了。”

沈隨風和阿葉同時麵露不解。

馮樂真頗為遺憾地歎息一聲:“若還是沒有進展,隻怕劉大人會憂思過重,不小心溺亡在自家的池塘裡。”

阿葉、沈隨風:“……”懂了。

馮樂真又叮囑阿葉幾句,實在是沒力氣了,才當著她的麵轉身回去。

沈隨風跟在她身側,剛走出幾步遠便握住了她的手腕:“殿下起高熱了。”

“嗯。”馮樂真垂著眼眸應聲。

沈隨風:“什麼時候的事。”

“今早。”

沈隨風自嘲一笑:“殿下是因為我一直沒找出治療疫症的方子,所以對我徹底失去信任了?”

“沒有的事,不過是急著應對劉明德,才暫時沒說。”馮樂真懶憊回答。

沈隨風眸色沉沉:“應對完呢?殿下可打算告訴我?”

“沈隨風,”馮樂真突然停下腳步,虛弱地看向他,“接住我……”

話音未落,她便眼前一黑

倒了下去。

等再次醒來,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沈隨風坐在床邊,正低著頭搗藥。他沒有抬頭,卻在她睜眼的刹那開口:“醒了?”

“在做什麼??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馮樂真一說話,才發現自己聲音已經啞了。

“給殿下做退熱貼。”沈隨風回答。

馮樂真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時他已經看了過來。

“不必了,”她默默看向房頂,“本宮大概是不成了。”

沈隨風眸色暗了暗:“胡說八道什麼。”

“沒有胡說,是真的大限將至,”馮樂真咳了兩聲,眼角泛起點點紅暈,“本宮能感覺到,自己快死了。”

“說得好像你死過一般。”沈隨風嘲道,眼底卻沒有笑意。

馮樂真笑笑:“你怎麼知道本宮沒死過?”

沈隨風不欲理會她的胡話,低著頭繼續搗藥。

馮樂真盯著他看了許久,道:“本宮已經提前寫好了密信,你待會兒替本宮交給阿葉,阿葉會送去京都餘家,即便本宮不在了,本宮的外祖一樣能保住這些患病百姓,至於你……若真找不出治疫症的法子,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你身為大夫,這樣的事也看多了,本宮就不安慰你……”

“殿下與其說這麼多話,不如好好歇息。”沈隨風抬眸打斷。

馮樂真安靜與他對視,好一會兒才開口:“你和沈家,都要擺脫本宮了,是不是很高興?”

沈隨風定定看著她,試圖要看進她的眸子裡。

馮樂真緩緩呼出一口熱氣,自嘲地笑了笑:“沒想到你我相識一場,最後竟鬨了個這樣的結局,也不知本宮死了之後,你是否偶爾會想起本宮,是否會偶爾後悔沒有助力本宮與沈家合……”

話還沒說完,沈隨風突然傾身上前,隔著白布堵住了她的嘴。

馮樂真猛然睜大眼睛,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久久不能回神。沈隨風也看著她,見她總算安靜了,便伸手扯下了彼此臉上的白布。

一瞬間呼吸毫無隔閡地交融相錯,溫熱的鼻息幾乎要灼傷彼此,馮樂真下意識後仰,他的手卻不知何時擠進她的後頸和枕頭之間,強行托著她靠向自己。

唇上被咬得一痛,馮樂真輕輕嘶了一聲,下一瞬貝齒便被撬開。

空氣稀薄,升溫,馮樂真腦子昏昏沉沉,隻剩下一個念頭——

真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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