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2 / 2)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15761 字 8個月前

她說罷,將衣袖撩起一截,原本隻有零星紅疹的手上,如今密密麻麻連成了一片。

沈隨風五歲時便對行醫感興趣,經常去醫館看大夫問診,後來遊曆天下,更是見過不少疑難雜症,他本以為自己早就能坦然對待,可此刻看到她的手,卻仍是腦子一片空白。

“沒、沒事……”許久,他勉強回過神來,“我會治好你。”

馮樂真笑笑:“我相信你,隻是若有意外,我在牆角櫃子裡放了一封……”

“我說了會治好你!”沈隨風倏然打斷。

馮樂真看著他暗沉的眼眸,便知道他已經發現了自己那封密信。

她不在意地笑了笑:“本宮也不信自己會折在這裡,隻是習慣了留好退路。”

“殿下與其胡思亂

想,不如多躺下休息。”沈隨風仍有幾分不客氣。

馮樂真哪有力氣跟他吵,聞言隻是無奈地看他一眼,便回到床上躺下了。

沈隨風照例到床邊坐下,悶不做聲地看著她。馮樂真也默默與他對視,好半天才問一句:“怎麼你還沒染上疫症?”

“……殿下好像很失望?”沈隨風無語。

馮樂真也聽出自己話裡有歧義,不由得笑了笑:“本宮隻是好奇,若說你身子強健,不易被病氣入侵,可百姓裡不乏年輕人,他們做慣了苦力,身子可不比你差,不也一樣染了病,難不成你常年服用什麼秘方寶貝……”

“沒有的事,”沈隨風睨了她一眼,“若真有,也該給殿下了。”

“那你怎麼一點事也沒有?”馮樂真愈發好奇。

沈隨風沉默片刻,道:“大約是……我人品好。”

馮樂真:“……”

“再厲害的瘟疫,也不可能人人都染上,殿下還是彆胡思亂想了。”沈隨風不再與她玩笑。

馮樂真嘖了一聲,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雖然這幾日睡了很多,但她一沾到床還是很快有了困意,於是勉強跟沈隨風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又一次睡了過去。

沈隨風等她均勻的呼吸響起,本想趁她睡著為她擦擦手,結果剛碰到她手上的疹子,便聽到她悶哼一聲。

怕耽誤她休息,他思慮再二,還是放下了帕子。

天氣愈發冷了,校場的房屋簡陋,門窗雖然不透風,卻也擋不住多少寒氣。屋裡冰涼涼一片,沈隨風坐在床邊,時不時探一探馮樂真的額頭,直到子時過半也沒見她再起熱,終於鬆了口氣。

馮樂真睡得不太好,醒來時天還黑著,但守在床邊的人卻不見了。

沈隨風這幾日一直宿在她床邊的腳踏上,無事絕對不會離開,怎麼突然就消失了?馮樂真心下不安,索性披了件衣裳去尋他,結果到了他的寢房才發現,裡麵空空如也。

去哪了?她眉頭緊鎖,在初冬的夜晚漫無目的地尋找,可沿著偌大的校場走了一圈,仍然沒尋到他的蹤跡。天寒地凍,她還病著,很快便沒了力氣,正要放棄時,突然瞥見演武場旁的大樹上,一道人影正在艱難往上攀爬。

舉行過篝火祈福後,演武場周圍的樹無一幸免,全都掛上了深淺不一的布條。馮樂真了解過這種特有的祈福儀式,知道布條上寫的都是心願,布條掛得越高,便離神明越近,願望也就實現得越快。

而現在,那個口口聲聲說自己不信神佛的人,正努力攀爬最高的那棵樹。

大樹根莖有二人合抱那麼粗,可越往上越細,到了他所在的那個位置,隻有兩個手腕那麼粗了。樹枝韌性雖好,卻也因為承受一個人的重量而搖搖晃晃,馮樂真膽戰心驚,卻不敢開口喚他,生怕一不留神就會驚到他。

沈隨風的雙手已經被樹皮磨得鮮血淋漓,他卻好像不知道疼一般,直到去了無法再去的高出,才勉強將嘴裡咬著的布條係上。

看著幾乎要掛到月亮上的布條,他默默鬆一口氣,下一瞬突然身形不穩,整個人往下墜去。

馮樂真倏然睜大了眼睛,直到他滑下來二四尺後穩住身形,才猛然鬆一口氣。

沈隨風大汗淋漓,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往下落,一身白衣被樹枝劃得又皺又臟,他卻渾然不在意,隻有雙腳踩到地麵時,才脫力一般仰倒下去,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好玩嗎?”

熟悉的聲音響起,他僵了僵,默默坐起身看向來人。

“什麼時候到的?”他尷尬地問。

馮樂真麵無表情:“你像隻猴子一樣往上爬的時候。”

“……聽起來狼狽又可笑。”沈隨風無言。

馮樂真反問:“你說呢?”

沈隨風無奈笑了一聲:“殿下可以隨意嘲笑。”

“本宮沒你那麼無聊。”馮樂真說罷轉身就走。

沈隨風當即要起身去追,可惜略一動就跌坐回了地上……完全沒力氣了。

好在馮樂真走到一半,又折了回來。

“殿下。”沈隨風不自覺乖順。

馮樂真半蹲下平視他的眼睛:“費這麼多心思,許的是什麼願?”

沈隨風與她對視片刻,突然笑了:“自然是祈願儘快找到治疫症的法子。”

“蠢,”馮樂真毫不客氣地評價,“與其浪費時間許願,倒不如好好睡一覺,明日也多些力氣思考,更何況,你不是一向不信神佛?”

沈隨風被罵了也不介意:“這不是實在走投無路,隻能求老天開眼了。”

馮樂真總算揚起唇角:“老天未必理你這種臨時抱佛腳的人。”

“萬一呢,總要試試。”沈隨風輕笑。

馮樂真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沈隨風眨了眨眼,突然朝她伸出手。

馮樂真蹙眉:“做什麼?”

“站不起來了,勞煩殿下扶一把。”沈隨風一臉誠懇。

馮樂真無語:“本宮的手……”

“親都親了,也不差這一下了。”沈隨風眼底笑意愈發肆意。

他這副毫不在意、仿佛世間萬事都沒什麼大不了的德行,實在是很能動搖人。馮樂真猶豫片刻,到底伸手握住他的指尖。

沈隨風對她手上密密麻麻的紅疹視若無睹,在感覺到她在用力拉自己時順勢而起,卻整個人都朝她壓了過去。

馮樂真沒想到他會這麼大膽,被壓得險些彎了膝蓋時,下意識抬手抵住他的胸膛。

“放肆。”她語氣不太好。

沈隨風還趴在她肩上,聞言笑了一聲,呼出的熱氣噴灑在她的肩頭,親昵又無賴。

馮樂真正要推開他,便聽到他在自己耳邊說:“上天或許不會垂憐我這種臨時抱佛腳的人,但一定不忍這麼好的殿下折在這種地方。”

馮樂真一頓,推他的手突然失了力氣。

沈隨風站直了些,靜靜看著她的眼睛:“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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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樂真聞言輕嗤一聲,顯然不屑。

“經過南河時,也會親自帶你去見我兄長。”沈隨風又說一句。

馮樂真那點不屑瞬間凝固,抬眸定定看向她。

“老天都不敢收的人,相信我兄長就算想拒絕,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沈隨風握住她抵在自己胸膛上的手,眼底滿是笑意。

馮樂真不得不承認這一刻鬥誌昂揚,看著自己被他緊握的手,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其實本宮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隻是方才一見到你便忘了,這會兒才想起來。”

“殿下請說。”

“其他百姓的病情嚴重時,也會像本宮這樣隻有一部分疹子增多嗎?”她看著自己的手,難得流露出些許困惑。

沈隨風愣了愣,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才發現她的衣袖滑落到手肘,露出的一截手腕上,仍然是零星紅疹,並沒有變得更嚴重。

再看她的手上,仍然是密密麻麻一片,尤其是手指的部分,更是隱約發潰了。

“……疫症是深入五臟,再由內裡發至肌膚,就算有的地方嚴重有的地方不嚴重,也不該這麼明顯,”沈隨風喉結動了動,“你這不像疫症,倒像是……敏症。”

校場之上突然靜了下來。

許久,馮樂真緩緩開口:“若說敏症,總有來源吧,本宮今日除了打掃一下屋子,彆的什麼也沒做。”

話音剛落,兩人同時想起她拿著手帕擦蘭草的事。

相對靜默了半晌,沈隨風深吸一口氣:“病理萬千,即便同是疹子外顯,敏症和疫症也該是各有不同,出的疹子不可能一模一樣,可你手上的疹子與其他地方卻是……”

“你試遍了治疫症的方子,卻一無所獲,或許並非你無能,而是我們一開始便想錯了呢?”馮樂真打斷他。

沈隨風怔怔看著她,突然茅塞頓開。

馮樂真不通藥理,隻是慣性地提出問題,可看他這副樣子,也知道他似乎有了頭緒。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一聲不吭就跑了,馮樂真眨了眨眼,無言看著他的衣角翻飛。

等她回到寢房時,沈隨風正站在那株蘭草前,手裡拿著的銀針上還泛著黑。一聽到她的腳步聲,他立刻抬頭看向她。

看慣了他或肆意或凝重的模樣,乍一瞧見他這般毛躁的樣子,馮樂真忍不住笑了一聲。

“或許這世上真有神明庇佑……”

“本宮能去見你兄長了?”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沈隨風頓時無語:“殿下隻惦記這個?”

馮樂真:“……”一不小心暴露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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