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萬事無不在變,人的立場也是,眾人先前還因為一個任務,將阿葉他們看作死敵,如今又因為這段時間的疲於奔命,瞧見她如同瞧見親人一般。
“……你來這裡做什麼?”雖然心中有了猜測,但宇哥仍不敢大意。
阿葉抬眸看向他,笑了笑證實他的猜測:“我是來救你們的。”
眾人聞言,紛紛鬆一口氣,反倒是聞歌始終理智:“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
眾人當即看向她。
阿葉麵色不改:“自然是因為我一直在跟著你們,從月城到京都,又從京都到這裡,這一路我都在。”
她嘴上說得雲淡風輕,其實心裡快慪死了,這群人也不知發什麼瘋,逃命時日夜兼程也就算了,先前從月城往京都走時也是日夜不得好歇,她這一路既得緊緊跟著,又不能叫他們看見自己,簡直是遭了大罪。
“為何跟著我們?”聞歌死死盯著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卻執意不肯相信。
阿葉再次看向他,眼神裡泛起悲憫:“先跟我回營關吧,等到了營關,聞首領想知道什麼,可以直接問殿下。”
“殿下?你找到長公主了?”有人忍不住問,宇哥卻察覺到氛圍不對,默默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阿葉笑而不語,隻安靜看著聞歌。
氣氛漸漸僵住,眾人心中莫名忐忑,正不安時,宇哥往前一步:“首領,走吧。”
聞歌眼眸微動,一句話不說便上了馬。
阿葉見他還算配合,默默鬆了一口氣。
再次出發時,隊伍壯大了將近三倍,眾人才發現阿葉原來還帶了這麼多人,一時間暗暗心驚——
他們自認身手極佳,卻從未發現這麼大一幫人跟在身後,可見那位長公主殿下的實力,遠非他們所想。
甚至是遠非皇上所想,畢竟他當初若非覺得十拿九穩,也不敢輕易派他們去營關。
阿葉在附近的城鎮買了幾輛馬車,眾人分批休息駕車日夜兼程,終於在最短的時間內到了營關。
他們到營關時天色已晚,城牆上的兵士一看見阿葉,便立刻開城門放行,阿葉帶著他們一路暢通無阻地往前走,經過繁華的街道和無人的巷口,終於來到了長公主府的門前。
上一次出現在長公主府,還是行刺殺的事,沒想到這次再回來,便成客人了,宇哥等人心情複雜,帶著一點不安重新踏入門裡。
早在他們進城前半個時辰,馮樂真便已經知道了他們回來的消息,於是一直在廳堂內等著,此刻看到他們終於來了,唇角頓時泛起一絲笑意。
“殿下!”阿葉一進門,便委屈地喚了她一聲。
馮樂真失笑:“這一路辛苦了。”
“都是奴婢應該做的。”有外人在場,阿葉不好哼哼唧唧,隻說了一句便到旁邊候著了。
馮樂真重新抬眸,看向這群剛從馮稷的天羅地網裡逃出來的年輕人。
“還不向殿下問安?
”阿葉突然皺眉。
在驛站那一個月,眾人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和馮樂真相處,一時也沒想起要問安的事,此刻聽到阿葉提醒,才意識到她是高不可及的主子,趕緊抱拳屈膝。
“參見殿下。”
“參、參見殿下。”
幾個人都跪了,隻有聞歌麵無表情站在原地。
馮樂真唇角噙著笑隻當沒看見他,等他們行完禮才緩緩開口:“都是朋友,不必拘禮。”
若真是朋友,早在他們下跪之前就說這句話了。眾人神色訕訕,先前‘給朋友下跪行禮’的那點彆扭勁徹底散了,再看她時,眼睛裡便隻有恒康長公主,再不見總是守在菜地旁邊的小鈴鐺。
“這一路走來,各位想必有諸多疑問,想問什麼直接問就是。”馮樂真轉身到主位上坐下,主人之姿儘顯。
眾人麵麵相覷,最後還是由宇哥代為發問:“殿下為何派人跟著我們?”
“因為知道你們這一趟,注定是凶多吉少。”馮樂真回答。
宇哥皺眉:“為何如此篤定?”
馮樂真笑了:“你們跟在馮稷身邊才多久,本宮隻比他大半歲,自幼一起長大,相比你們對他的了解隻多不少,他那樣的性子,能做出刺殺血親的事,卻未必能擔刺殺血親的罪名,無論是否成功,他都不會讓你們苟活於世。”
她所言所語,倒與李同說得沒有不同,眾人對視一眼,儘數看向聞歌。聞歌卻一言不發,隻是定定看著馮樂真,馮樂真噙著笑,並未分給他一寸餘光。
察覺到二人之間微妙的氣氛,宇哥輕咳一聲,直截了當地問:“殿下肯救我們?”
“自然。”馮樂真回答。
宇哥:“我們要付出什麼?”
世上哪有掉餡餅的好事,她費這麼大功夫救下他們,怎會什麼都不圖。
他問得直接,馮樂真答的也直接:“要你們以戴罪之身,證馮稷暗殺朝廷命官之實。”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驚愕抬頭,隨即又為難地皺起眉頭。
“做什麼這麼驚訝?”馮樂真麵露不解,“他都要殺你們了,你們難不成還要為他所用、替他保守秘密?”
宇哥臉色頗為難看:“殿下有所不知,我們這群人當年若非先帝照拂,也不能苟活到今日,可以說先帝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恩情大過天,縱然皇上不義在先,我們也不能恩將仇報,更何況先帝駕崩前曾將我們叫到床前,親自拜托我們替新皇守住江山,我們今日若出麵作證,隻怕會動搖國本……”
“先帝親自拜托你們守江山時,可有讓你們來刺殺他唯一的女兒?”阿葉突然不耐煩地打斷,“先帝泉下有知,也不知會不會被你們氣得再駕崩一遍,你們這會兒倒是想起先帝了。”
眾人一愣,皆是啞口無言。
馮樂真無聲笑笑,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先帝照拂你們七年,你們為馮稷做事九年,該還的恩也都還了,眼下還是多考慮考慮自己吧。”
宇哥失聲問道
:“你如何知道……”先帝照拂了他們七年?
其他人也是驚訝,唯獨聞歌眸色沉沉,想起了當初自己對她言無不儘的日子。
“我們殿下想知道的事,自然會知道,”阿葉又一次開口,“如今京都與營關裡應外合,該拿的證據皆已經拿到,你們若是配合,便是錦上添花,若不配合,也影響不了我們什麼,這是殿下仁慈給你們的機會,你們可要想清楚了。”
“阿葉,”馮樂真不緊不慢地看了她一眼,“他們都是本宮的朋友,你不得無禮。”
“是。”阿葉答應一聲低頭退下。
馮樂真這才和煦地看向幾人:“不必聽她胡說,願與不願皆由你們做主,你們可以仔細考慮,若實在不願意,本宮也會替你們準備銀兩和行李,絕不會拘著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