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是不配合就要被驅逐出營關了,天大地大,莫非王土,一旦離開營關,活路還有幾多?眾人心下沉重,不約而同地看向聞歌,指望他們的首領給出一條明路。
聞歌在眾人的視線下,終於不能置身事外,沉默良久後問馮樂真:“你從未失憶,對嗎?”
“首領……”宇哥尷尬開口,在場的人也覺得他這個問題不合時宜,紛紛暗示他彆再多問。
馮樂真麵色不改,抬手讓眾人先行退下。
幾人麵麵相覷,見聞歌始終盯著馮樂真,便隻好先一步離開了。
轉瞬之間,屋裡便隻剩他們兩個人了。
“你當真失憶了?”聞歌一字不差地又問一遍,堅決想知道答案。
馮樂真盯著他看了許久,道:“失憶了,不過當天晚上,便陸續想了起來。”
當時她磕得腦子昏沉,的確什麼都想不起來,但當晚做了許多夢,等再次醒來時,便已經恢複清醒。
“……原來隻隔了幾個時辰便恢複了,”聞歌問到了答案,眼角卻漸漸泛紅,“後來你說頭疼,還要那個大夫給你看病,他說你終身不能恢複……”
“假的,在你找他之前,阿葉便已經提前叮囑過他了。”馮樂真打斷他。
聞歌:“後來我來救人被抓,你救我出去,還說要同我一起走……”
“也是為了騙你放下戒心。”馮樂真回答。
聞歌嘲諷一笑:“你倒是知無不言。”
“當初騙你實非所願,如今既然可以坦白,自然要知無不言。”
馮樂真看向他的目光包容又溫柔,聞歌卻覺得連呼吸都變得不暢:“實非所願?我倒看你玩得很開心啊,耍我好玩嗎?看我為你情根深種,恨不得把命給你,是不是心裡很得意啊?”
“本宮……”
“你少自稱本宮!”聞歌突然激動,呼吸又沉又重,如同負傷的野獸一般死死盯著她,“我從不認識什麼本宮!馮樂真,我劫牢房被抓的那半個月,你在乾什麼?你在想什麼?是不是覺得關得越久,我便越脆弱,我越脆弱,你便越容易破開我的心防?”
馮樂真不語,隻是安靜看著他。
“還真是如此,”聞歌荒唐一笑,聲音都有些發顫,“長公主殿下果然深諳馴人之道,知道什麼時候該鬆一把,什麼時候該緊一把,我輸給你,心服口服。”
“你知道我當時在想什麼嗎……我在擔心,在後悔,覺得不該把你一個人留下,你那麼笨,連個飯都不會煮,整日隻會啃生蘿卜充饑,我被關了,沒辦法回去給你做飯,你會不會餓死在那座小院裡……”
他說著話,有些痛苦地掩住眼睛,潮氣卻沾在了手指上。
“我真的好蠢,我竟然就這麼上了你的當,我竟然……”他深吸一口氣,好一會兒將手放下時,一雙眼紅得更厲害,可情緒卻詭異地平靜下來,“我問你,你在與我相處的日日夜夜裡,可有一瞬生過坦白的心思?若給你一次重來的機會,你可願意換個法子?”
馮樂真:“本宮……我需要一個可以光明正大回京的理由,你便是唯一的突破口。”
言外之意,不必再說。
聞歌手指抖得越來越厲害,麵上卻是平靜:“那這段時間,還真是委屈殿下了,為了我這個所謂的突破口,連身子都可以給。”
“我從來不委屈自己,”馮樂真看向他的眼睛,“你與我相處這麼久,該是明白的,何必說這種傷人傷己的話。”
聞歌靜靜與她對視,許久之後緩緩開口:“雖然殿下的人口口聲聲說不需要我們這些人證,可殿下既然肯花心思將我們弄到營關,還是希望我們能出麵作證吧?”
“證物到底都是死物,你們身為行事之人,所有細節更加清楚,能出麵作證自然是好的。”馮樂真回答。
聞歌嘲弄地問:“我若不配合呢?”
馮樂真沉默一瞬:“小鈴鐺,不要任性。”
“彆這麼叫我!”聞歌的冷靜仿佛隻是假象,輕易便能被她的言語擊破。
他呼吸愈發急促,看她的眼神恨生恨死,整個人都陷在近乎癲狂的情緒裡。
馮樂真看著他又一次盈淚的眼睛,略有些心疼地伸出手。她本想為他擦拭,可手指剛到他臉上,他便猛地後退一步。
馮樂真的手指在半空僵了片刻,又神色如常地收回:“本宮一旦將證物公開,馮稷必定不會再顧忌什麼,堂而皇之地追殺你們,皇帝要殺你們,除了本宮沒人敢保你們,本宮知道你生本宮的氣,會衝動行事也是正常,但你不為自己考慮,總要為自己那些兄弟考慮吧?”
她每一個眼神,都在告訴他對他有情,可說出的每一個字,卻都戳著他的死穴,就差明著告訴他,即便對他這個人有幾分興趣,也絕不會為了他妥協半分,他隻要不聽她的話,依然是死路一條。
她所謂的情分,還真是過分淺薄,淺薄到他覺得自己對她來說,與陌生人沒什麼區彆。
聞歌看著眼前這個矜貴、貌美的女人,恨得想從她身上咬下一塊肉來,可濃墨重彩的恨意之下,又似乎藏著彆的情緒,讓他即便可以咫尺之內與她同歸於儘,也始終沒有挪動半分。
許久,他
認命地閉了閉眼睛:“我答應配合你行事。”
馮樂真眸色柔軟幾分。
“可一旦行事,便等於認罪??[]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暗殺朝廷命官的罪名,足以讓我們死千百回,你要先發誓,不會因此事對我們刑罰加身。”聞歌定定道。
馮樂真:“不判刑是不可能的,但營關的牢房裡,關著不知多少死刑犯,到時候腦袋一蒙就地處決,誰又知道殺的是誰。”
聞歌:“事成之後,我們要自由。”
馮樂真:“想要自由,便可以自由,不想要自由……也可以留下。”
聞歌遲緩抬眸,與她對視之後嘲弄一笑,轉身便往外走。
馮樂真靜靜看著他的背影離開,心情正有些不好,聞歌卻突然回頭,她下意識掛上淺笑:“還有事?”
“最後一個問題,”聞歌看著她的眼睛,“既然知道皇上會動殺心,為何不一早提醒我們,反而是讓我們千裡迢迢奔赴京都?”
“有些事,本宮說了,你們也未必會信,不如讓你們親自經曆。”馮樂真回答。
聞歌:“但親自經曆,便有喪命的風險。”
馮樂真不說話了。
聞歌定定看著她,一顆心徹底涼透。
“我真是……何必自討其辱。”
他搖了搖頭,疲憊地往外走去,昔日略顯稚氣的身影,如今因為長途跋涉和心上人的背叛,一夕之間褪儘少年氣,變得成熟又滄桑。
馮樂真看著他的背影,突然生出一股預感——
他在離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