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季迦葉忌口辛辣,晚上的菜都很清淡。饒是清淡,算下來也有四千多。最關鍵的是,季迦葉胃口不大好,都沒怎麼動筷子,隻吃了幾口暖湯。他喝湯的時候,會垂下眼簾,斯斯文文的模樣。
而且季迦葉話非常少,少得可憐。餘晚不習慣、也不願意和這人獨處,如今隻能秉著職業操守默默忍耐。
好容易熬到一頓飯結束,餘晚去買單,才發現季迦葉已經付過了,“這……”餘晚不免有些尷尬。
季迦葉也不看她,隻是往前走:“走吧,送你。”
“不必麻煩季先生了!”這回,餘晚直接拒絕。
隻要一想到先前車上,這人藏在陰影裡的那道審視目光,沒有一絲溫度的,卻又仿佛抽絲剝骨,她便不寒而栗。
聽到這話,季迦葉頓住身形,轉頭,淡淡望過來。
隔著金絲鏡片,他的目光還是涼的。
麵無表情的,他說:“已經很晚了。”
短短五個字,全是季迦葉的冷硬。
餘晚覺得,這個人比沈長寧難對付多了。季迦葉身上有一股強悍的氣場,毫不溫和,尖銳而淩厲,隻屬於他自己。
也許從不會屈服。
甚至是,隻要有他在,他就主宰一切,彆人隻能臣服。
這個“彆人”也包括餘晚。
餘晚家原先住在西曬的小平房,拆遷之後,就搬到了老舊的安置小區。九十年代的房子,沒有物業,沒有電梯,外牆斑駁,一切亂糟糟的。
車開不進去,餘晚在路口下來。有隻野貓突然竄出來,餘晚往後麵讓了讓。
季迦葉望著她,說:“票訂好後,我來接你。”
他在說聽戲的事——這是沈長寧安排的,餘晚一時摸不透沈長寧的用意,也隻能點頭:“好的。”
季迦葉正吩咐司機離開,忽然,想到什麼,他轉眸,叮囑餘晚:“聽戲的時候,把手串戴著。”
“帶著?”餘晚隻覺莫名其妙,“那季先生現在就拿走吧。”她坦然將紫檀木的盒子遞過來。
季迦葉麵色瞬間沉下來,冷哼一聲,下一秒,突然有人從旁邊衝過來,奪過餘晚手裡的紫檀木盒子使勁往地上砸過去,梆的一聲——
“餘晚!”江成扯住餘晚的胳膊,氣勢洶洶,歇斯底裡道,“你是不是早就跟他好上了?所以順水推舟跟我分手,還將所有過錯都栽到我頭上來?”
“你胡說什麼?!”餘晚反應過來,隻覺錯愕。麵前的江成,還是她認識的那個人嗎?
“那你跟他到底什麼關係?”指著車裡的季迦葉,江成怒不可遏。他今天去找餘晚,結果餘晚在大庭廣眾上了這個人的車,晚上又是一起回來,怎麼沒關係?
季迦葉極少被人這樣指著,這會兒冷冷望過來。
隻見餘晚被扯得狼狽,盤好的頭發散了,而價值不菲的紫檀木盒子就這麼被砸在路邊,手串掉出來,蓮花天珠直接磕掉了一角……
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收回視線,季迦葉沉默的打開車門,下來。
他的個子頗高,站在路燈底下,陰影瞬間籠罩。
江成盯著他:“你跟餘晚到底什麼關係?”
季迦葉也不答。慢慢理了理袖子,他走到餘晚旁邊。一言不發的,抬手將餘晚散下來的頭發撥到她的耳後。
這人指尖還是涼。
餘晚克製不住,打了個冷戰。
那種涼意很輕很柔,從她的鬢角一路滑到她的耳邊,順著她整個耳朵的輪廓往下,繞到耳後,再蜿蜒至頸子裡,徹底爆炸開!
餘晚瞬間僵住,她動彈不得。
季迦葉收回手,雙手插在兜裡。
他下巴微抬,望著江成,說:“這樣夠清楚了麼?”
這人一向冷硬,江成被他盯得忽然不知該說什麼,好像一切都成了理所當然。而且,江成忽然有種感覺,就算他用惡毒百倍千倍的語言來攻擊來辱罵,麵前這個男人也隻會毫發無損,因為他的氣勢太過強悍,因為他根本不在乎。
就這一句話,江成便輸了。惡狠狠踢了一腳旁邊的圍牆,江成就要走,季迦葉又淡淡開口:“你摔壞了我的東西,不準備賠麼?”他的眼簾低垂,望著地上的方盒。
江成一頓,梗著脖子問:“多少錢?”一個破盒子能有多貴?
季迦葉目光重新落回他的臉上,薄唇輕啟,他說:“兩百一十萬。”
“……”
江成瞬間漲紅了臉,那種被羞辱的尷尬再度降臨。
看出了他的窘迫,季迦葉冷笑:“既然賠不起,就不要做蠢事。”頓了頓,他又好似大赦天下的說:“你走吧。”
這樣的輕描淡寫,這樣毫不在意的無視悉數戳中江成的軟肋,實在令他難堪,看了眼餘晚,他低頭拔腿走了。
整條街道再度安靜,隻有粘膩的風吹來吹去。
季迦葉雙手插袋,垂眸,俯視餘晚,他冷冷的說:“對待敵人,永遠不要心慈手軟,你就是太蠢。”
餘晚緊攥著手,霍的抬頭。
迎上季迦葉的目光,餘晚憤怒:“季先生,我是太蠢,那你又在乾什麼?”
“我在幫你。”季迦葉淡淡道。
“嗬。”餘晚冷笑。耳邊的涼意已經炸開,蔓延至全身,難受的要命!餘晚後退兩步,瞪著他:“季先生,你知道尊重兩個字嗎?——你恐怕不知道。”
沉默片刻,季迦葉也笑了,他說:“我還真不知道。”他說著,麵無表情的上前兩步。男人影子沉沉籠罩過來,餘晚要往後退的,偏偏後麵就是小區圍牆。背抵著堅硬牆麵的瞬間,餘晚頭皮登時發麻。
季迦葉就站在她的麵前,直直俯視她。
他那種氣息壓迫下來,又冷又硬,餘晚已經極度不自在了,她轉身要走,卻被這人扣住了脖頸。那種痛楚迫得餘晚直視他。
她在他的掌心裡,就變成了那根被玩弄的煙。
季迦葉慢慢俯身。
兩人越靠越近,餘晚身體越來越僵。
她眼睜睜看著男人垂下的眼簾越來越清晰,在那鏡片後麵,沒有一絲溫度,那些打得很碎的頭發似乎拂過她的臉,還有他溫熱的氣息……餘晚僵硬的貼著牆,渾身繃得直直的,她幾乎動彈不得,連呼吸都屏住了。
眼看他的唇就要碰上她的瞬間,季迦葉驀地鬆開手,指腹在她頸子裡不輕不重的摩挲著,他的唇從餘晚臉頰擦過,貼到她的耳邊,說:“我要是不尊重你,我就直接……”
最後那三個字被他說的很輕,可餘晚仍忍不住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