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防備尖銳,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這個男人,他又開始犯閒了,又開始自討沒趣。
人無聊透頂的時候,大概真的會莫名其妙去做一些事。
季迦葉低頭,彈了彈煙灰。
看不清眸色,他隻是說:“你走吧。”
這三個字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連他在餘晚麵前慣有的傲嬌與不耐煩都沒了。
這一秒,所有一切變得不同,好像餘晚身上的戒備都成了多餘。他並不要她什麼。
餘晚看了他一眼,季迦葉隻是那樣支著腿,坐著。
所有都是靜止的,除了他指間直直升起的煙。
“怎麼,”察覺到她的目光,季迦葉抬頭,玩味輕笑,“想留下來?”
他的笑意漫不經心,也不知哪句真,哪句假,叫人捉摸不透。
餘晚怔了怔,一言不發走到門邊,將門帶上。
她沒有回頭,直到關門的瞬間,才微微側過身。餘光裡,這人還坐在沙發那兒,背對著她,肩膀略微有些瘦削。
不知為什麼,餘晚忽然想起先前季迦葉開門時,沒有戴眼鏡的模樣。
和這樣凶狠的他有些不一樣。
收回視線,門關上,連男人背影一並關掉。
回到房間,餘晚將這一遝文件放在桌上。
那些文件攤開,重疊在一起,陰影交織錯落。像極了那人低下頭,寫字時的模樣。
不知為什麼,被季迦葉碰過的紙,上麵仿佛也沾染了他的氣息。
屋裡有些悶,餘晚推開半麵窗。雨絲順著風飄進來,外麵是暗沉沉的夜,終於將那些味道吹散了。
第二天暴雨終於停了,天空卻還是灰蒙蒙的。城市內澇,連花園式酒店裡麵也不可避免積起了水。
樓下,季迦葉已經吃過早飯。
餘晚走過去,見到他,不禁稍稍有些不自在。季迦葉倒是麵色淡然。他起身,略略頷首:“餘小姐。”
不再是驕矜的冷意,也不同於控製欲的陰鷙,他一本正經、斯斯文文的,收起所有內心的黑暗和頹廢,完全漠然。
在他這兒,餘晚知道,自己又變成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和顧菁菁一個待遇。
季迦葉經過身旁,餘晚垂眸。
用過早餐,劉業銘過來說:“餘小姐,我們現在要去檀香寺。”
檀香寺是本地較小的寺廟,香火並不好,位置還很偏遠。
這種天氣去寺廟做什麼?
餘晚不解,劉業銘解釋道:“當地領導沒什麼時間,所以就約在那邊的寺裡聊一聊,隻有十幾分鐘。”
餘晚終於明白那五分鐘陳述的用意,“好的。”她點頭。
收拾起昨晚準備好的資料,餘晚跟著劉業銘出門。劉業銘很紳士的替她打開後座車門,季迦葉已經坐在那兒。
側臉沉峻,並不說話,渾身上下透著清貴的禁欲氣。
饒是這車內部空間很大,但後排隻有他和她,餘晚耳邊莫名回蕩起他玩味的輕笑,“怎麼,想留下來”,男人聲音呢喃而低沉……腳步一頓,她轉頭抱歉的對劉業銘說:“劉先生,我想起來還有些事要處理,待會兒我自己打車過去。”
婉拒的聲音傳到車裡,季迦葉隻是對著前麵斯文端坐。
薄唇抿著,麵無表情。
劉業銘說:“那也行。”
約定好時間,車門闔上。
餘晚目送他們離開。
地麵已經積水,漫起來到了腳踝。
餘晚脫下高跟鞋,穿著塑料拖鞋,淌進水裡。這水太涼,餘晚不禁打了個冷戰。
她在街口等出租。
餘晚已經很久沒有回來,入目所及,完全是另外一座繁華都市。
因為內澇的緣故,等了許久,才有車願意去檀香寺,還是一口價。餘晚趕時間,她直接答應坐上車。
出租車開走了,這個街口也就空了。
不遠處,有個三輪電瓶車加了加油門,跟過去。
檀香寺有售票處,餘晚買了票進去。
台風過境,院子裡到處都是枯枝殘葉。這樣的天氣,還真沒什麼人來廟裡燒香拜佛。裡麵很空,隻有幾個小沙彌在掃地。
季迦葉在後麵禪房休息,餘晚被劉業銘領過去。
因為怕弄濕高跟鞋,她到的時候腳上還穿著濕噠噠的拖鞋,白嫩的腳背上不經意沾著些泥點,小腿上也裹著一些。
很狼狽。
先前不覺得,如今坐下來,稍稍一歇,餘晚就察覺到有些冷了。淌過水的緣故,腳背被凍得開始發紅,毛細血管清晰可見。
一波波涼意自腳下襲來,讓人難受。
餘晚起身,去外麵。
目光淡淡拂過,季迦葉端起清茶,慢慢品著。
外麵,餘晚雙手合十,問一個小沙彌:“師父你好,哪兒有可以洗手的地方?”
聲音混在風裡,季迦葉又不疾不徐抿了一口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