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段時間餘晚工作很忙。
沈長寧和季迦葉談妥雙方合作的條款之後,就要召開簽約發布會。
短短幾天時間,需要找合適的場地,安排各項流程,設計各種相關材料,邀請媒體和會後采訪,沈世康還要親自出席……這種事總是瑣碎而麻煩。
越臨近最後期限,事情越龐雜。
再加上是兩家公司的合作,所以一切就顯得愈發繁瑣。
電話會議裡,季迦葉的助理又在質疑:“昨天提出的第二點問題為什麼還沒有推進?明天發布會就要開了,你們不知道麼?”這位謝佳謝小姐和季迦葉一樣,說話方式非常直白,咄咄逼人,實在是深諳其道
。
現在被她這麼一質疑,負責這塊的同事麵色便有些難堪。
一時安靜,沒人接話。
翻了翻昨天的會議記錄,餘晚回道:“謝小姐,這是我們公司內部需要協調的工作,不用向貴公司多作解釋。”——餘晚是沈長寧助理,現在也隻有她說話合適。
“餘小姐,我必須確保一切都ok。”謝佳爭鋒相對。
在外人麵前,為了維持形象,餘晚自然也寸步不讓:“涉及到我司內部事宜,暫時無可奉告。”
她說完這話,那邊偃旗息鼓了。被解圍的同事感激的看向餘晚。
劉業銘經過謝佳的辦公間,恰好聽到這一段爭執。腳步一停,他壓低聲,稍微提了一句:“和對方公司交涉時,偶爾也該注意一些措辭。”
謝佳不明白,攤手疑惑道:“why?”她跟著季迦葉工作這麼久,一直都是這樣的。
劉業銘挑了挑眉,沒多說其他。
他走過去敲了敲季迦葉辦公室門。裡麵傳來男人沉穩的聲音“進來”,劉業銘方推門進去。他說:“季董,江先生又來催促付款的事,還說想見你。”
聽到這個名字,季迦葉不禁蹙了蹙眉。頭也沒抬,他隻是冷冰冰的說:“這種事也問我?”話裡有些不高興。
劉業銘默然。
他要轉身出去,季迦葉才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從五成開始壓他們的價。”
商人都是無恥的,季迦葉也不例外,而且無恥的格外坦蕩。
劉業銘看了看季迦葉,隻是說:“好的。”
江成等在樓下的會客室,劉業銘推門進去。江成站起來,問:“劉先生,季董事長怎麼說?”
劉業銘說:“抱歉江先生,這批貨我們現在隻能給到這麼多。”他比了一個數。
江成一看,有些急:“這比最初敞口合同的承諾少了整整一半!”
那麼大一筆訂單,零件尺寸又那麼的特殊,江成完全不可能立刻找到賣家,而為了接這個單子,他又推掉其他廠的訂單,相當於斷了其他的財路……所以,就算是忍痛也好,他隻可能答應以低價賣給北川集團,不然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可是,這價格也太低了,足夠將他們廠子壓垮。
又說:“能不能再商量看看?”
劉業銘笑道:“這是季董的安排,如果你有問題,可以找律師來和我們協商。”
律師?
他們這樣的小廠怎麼和大公司打官司?耗都耗不起!
何況,當初心急又貪心為了能夠吃下這個訂單,江成就沒有簽非常嚴格的合同
。他心下一急,就說:“我要見你們季董。”
劉業銘還是抱歉:“可季董沒時間見你。”
江成麵色一滯,滿是難堪,他完全不知道哪兒惹到這一位。
沈世康已經很少處理工作上的事,這次也是因為重視,才決定親自參加發布會。
餘晚原來是沈世康的秘書,但凡是涉及到老爺子的工作,尤其是麵對媒體,餘晚都習慣提前和老爺子確認一遍細節。
沈世康做事心細,餘晚得比他更加細致。
這天下班,她就去了沈家彆墅。
沈世康那會兒在書房,見到餘晚,他摘了老花鏡,說:“小晚來了。”隨手將眼鏡壓在一遝資料上。
餘晚眼風略略掃過,不免有些意外。
那遝資料最上麵用彆針彆著一張照片。
正是季迦葉。
典型的出席活動照片。
那張照片遠遠看過去,背景像是在國外,隻不過照片中人的身形清瘦,和現在差不多……
餘晚撇開眼。
沉默了一會兒,她坐在書房的沙發旁邊,將明天媒體可能提的問題,一一與沈世康核對,又將重要事項圈出來。
倒是沈世康主動提起季迦葉,嘖嘖兩聲,說:“這個年輕人不簡單。”
知道他在說誰,餘晚一頓,問:“季先生怎麼了?”
沈世康拿起那一遝資料——這是他專門找人調查的季迦葉背景,比起顧菁菁當初搜集的那些,要全麵許多。
沈世康是謹慎的,他並不完全信任季迦葉。
隨手翻了翻,沈世康隻是說:“看過這位主導的幾次投資和收購案,都非常狠,不簡單啊。”
狠這個字,餘晚覺得挺準確的。
季迦葉對餘晚而言,就是會嗜血,他還會逼她做那樣羞恥而不堪的事,他將她所有的偽裝都碾碎了,他就那樣看著她……所以,她也隻能用那樣惡毒的字眼還擊。
餘晚其實不會吵架,她也不會罵人,她那天大概說儘了這一輩子最惡毒的話。
骨子裡的那種倦意又再度翻湧出來,捆縛著她的四肢,幾乎動彈不得,還很涼,像那個人眸子的那種涼意。
餘晚垂眸。
這天夜裡,沈家的司機送她回去。
小區路口幽幽暗暗,有很小很小的貓衝她喵喵叫。毛茸茸的,很小的一隻。這個季節總有很多剛剛出生的貓出沒。餘晚去旁邊的超市買了根火腿腸,剝開來,掰成一小顆一小顆
。小貓蹲在她腳邊,吃得很高興。
餘晚坐在那兒,還是累。
沒有風,夜色沉甸甸的壓在她身上,絲質襯衫下的肩膀塌下去,顯得越發瘦弱。
她忽然懦弱的,又想要請假了。
發布會定於第二天下午兩點半,餘晚和營銷部的同事中午就到了,親自核對所有細節。
今天的發布會是在麗思卡爾頓。
餘晚到的時候,工作人員正在布置會場。會場以兩家公司的logo做主色調。淩睿是傳統的白色,北川則是藍色。
初初走進去,大麵積的藍便強悍的躍入眼底,像無邊的大海,也像璀璨的星空,寬闊而遼遠。
一時震撼極了,令人驚歎。
她好像又看到那天夜裡的漫天星光,悉數落在眼底,勾勒出一個迷幻的世界,搖曳著,撩撥著,動情著,變成了梵高筆下最不可思議的星河。
而她,就站在這片星河下。
怔了怔,餘晚轉身離開,她去外麵的迎賓台和資料處。那些地方還在擺鮮花,餘晚安排了幾個工作人員分裝資料,又去確認休息室。
休息室的門關著,餘晚推開——
心裡咯噔一下。
裡麵已經有兩個人在。
季迦葉和他的助理謝佳。
他們應該在談工作,這會兒齊齊抬頭。
刺目陽光下,麵容有些模糊,四目可能相對,也可能沒有,總是滑過去。
站在門口,餘晚默了默,她說:“打擾了,你們繼續。”
餘晚重新要掩上門。
那邊,謝佳突然問了一句:“餘小姐,昨天那個問題解決了麼?我不想今天出事。”還是這種咄咄逼人的語氣。
就好像理所當然。
餘晚笑了笑,也強勢的回道:“多謝貴公司關心,我們也不願意出事。”
季迦葉轉眸望過來,餘晚已經將門闔上。
在門口站了兩秒,餘晚麵無表情的沿走廊往外麵的大廳去,驀地,腳步又是一頓。隻見潘菲和劉業銘恰好過來。見到她,一個喊“餘小姐”,一個喊“小餘姐姐”。
瞟了瞟潘菲,劉業銘沒說話。
餘晚點了點頭,也看了看潘菲。
麵前的小丫頭穿著牛仔背帶裙,裡麵搭了件簡單的白t恤,青蔥而活潑,和那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