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視線,安靜片刻,餘晚打量著他們手中提著的餐盒,開始客套的寒暄:“還沒吃飯?”
“不是,”潘菲笑眯眯的解釋,“這是我給季叔叔打包的,他沒吃飯
。”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笑起來,臉上滿是明媚暖意,暖的人心裡也會跟著舒坦,嘴巴也甜,難怪就會有人喜歡。
餘晚看在眼裡,抿著唇,淡淡聽著,也不說話。
對麵,潘菲又搖了搖餐盒,還在繼續說:“就是隔壁街口的那家老字號,口碑很好的,季叔叔肯定喜歡。”
說話間,隱隱都是自豪與親昵。
餘晚望過去,餐盒裡麵隱約能看出來是濃油赤醬的本幫菜色,也許是鍋燒河鰻,也許是紅燒圈子……不知想到什麼,沉默了幾秒鐘,餘晚還是多說一句:“潘小姐,季先生胳膊上好像還有傷,應該不太能吃這些。”
“是嗎?”潘菲大驚。
餘晚不再說其他的了,看了看劉業銘,又對潘菲說:“我先走了。”
餘晚錯身而過。
身後,傳來潘菲著急的聲音:“哎呀,這怎麼辦?要不要重新去買?”
劉業銘安慰道:“沒什麼,有暖湯也可以。”
“那怎麼夠?”潘菲跺腳,“我再打電話讓他們做些清淡的來。”
那聲音是真的著急,全是小丫頭的赤誠心意。
餘晚麵色漠然的,走到外麵的大廳。
大廳裡人來人往,她安靜的站了一會兒,這才想起來該給沈長寧打電話了。
沈長寧到的略晚,餘晚一直在大廳坐著,哪兒也沒去,直到等到他,才引沈長寧去休息室。
休息室的門還是闔著。餘晚腳步停了一停,再度沒有表情的推開。
陽光跳入眼底,餘晚下意識眯起眼,那裡麵,季迦葉和謝佳還在,連潘菲那個小丫頭也在,正在嘰嘰喳喳不知說著什麼。
一片歡快。
見他們來,季迦葉起身,迎了一迎。
他的個子高,走過來的時候,深色西裝筆挺,肩背依舊平展。
像崇峻的山,又像參天的樹。
那道影子淺淺投射下來,男人氣息仍是若有似無。
餘晚終不自在的低下眼。
他也不看她,也不和她說話,隻是對沈長寧客套頷首:“沈先生。”
“迦葉兄。”沈長寧依舊自來熟。
二人在沙發坐定。
時間尚早,沈世康要在後麵采訪才會到,餘晚便將今天的整體安排和他們二位再過一遍。
她側坐著,一低頭,就會露出一段白皙的頸子,白而纖瘦
。
季迦葉隻是翻看手裡的資料。
“先是沈總您致辭,這是致辭稿。”餘晚將打印好的稿子交給沈長寧,其實昨晚就給了,但是她擔心沈長寧忘掉。
筆尖掃過下麵一行的安排,頓了一頓,餘晚提醒說:“季先生,後麵是您致辭。”
沒有人回應。
安靜兩秒,季迦葉才漠然“嗯”了一聲,又是涼涼的。
再正常不過的對話,氣氛卻一時莫名有些怪異。旁邊,潘菲突然好奇:“季叔叔,你要說些什麼?”
再沒有她的事,餘晚望著手裡的安排,握著筆,低著頭,默默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做了個確認的五角星。
季迦葉在說:“這兒在工作,你去外麵逛逛吧。”
聲音斯斯文文的,滿是男人的紳士風度。
餘晚仍是垂眸,握著筆,將那確認的五角星又描了一遍。
潘菲離開,門闔上,休息室裡再度安靜下來。
看著日程安排,餘晚隻對著沈長寧說話,忽然,包裡手機響了。
餘晚一頓,說了聲“抱歉”,將手機拿出來。看到號碼的瞬間,她蹙了蹙眉,然後摁掉。
可不到半分鐘,電話又來了。
季迦葉終於看了看她。
沈長寧示意餘晚:“你先接吧。”
餘晚擰著眉,有些為難的說:“行。”她起身去外麵。
這兩個電話都是江成打來的,非常奇怪。電話還沒接通,走廊另一邊就傳來吵鬨聲。發布會快開始了,現在出現這種狀況……餘晚走過去幾步一看,居然又是江成!
“晚晚。”
見到餘晚,他連忙掙脫幾個保安,急匆匆跑過來。
“餘小姐!”保安也追過來,對餘晚說明情況,“這人沒有邀請函,就要闖進會場。”
江成忙說:“我認識餘晚餘小姐。”像抓到一個救命稻草。
保安一時無措,隻尷尬站在那兒。
餘晚厭惡的看著江成:“你來做什麼?”
江成隻是問:“你們公司今天是不是和北川集團在這兒有發布會?”
會場裡麵大部分媒體已經來了,這會兒聽到外麵的爭執聲,都走出來觀望,看看有什麼新聞可寫。
餘晚不願意鬨出什麼新聞來,她耐著性子,將他引到走廊裡麵的角落裡,再問了一遍:“你今天來做什麼?”
江成說:“你帶我去見北川的季迦葉
。”
一聽這名字,餘晚還是戒備,她看著江成:“你找他做什麼?”
被這麼一問,江成突然滿麵赤紅,攥著拳,罵道:“他欺人太甚!”
餘晚一時怔楞,忽然反應過來:“那筆訂單出了問題?”
江成沒說話。
餘晚亦沉默。
所有人都覺得江成發了財,都等著看她笑話呢,連江成也是,拿這些來取笑她,說她會眼紅,說她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是酸的……看著麵前的男人,再想到那天,餘晚不由冷笑:“這事我可幫不了你。”
“哎,晚晚!”江成急著要牽她的手。
餘晚厭惡的往後一躲。
她一躲,直直撞到一個人身上。那身體冷硬而涼,餘晚不用回頭,都知道他是誰……身體一僵,餘晚虛虛扶了扶旁邊的牆壁,站直。
江成被逼急了,直接扯開嗓子叫“季迦葉”的名字,他今天是徹底豁出去了,非要要到錢不可,要不然廠子就要垮了!
那邊,好事的記者已經再度循聲過來。
餘晚著急道:“江成!”
同時,身後那人淡漠的說:“我就是季迦葉。”
江成一滯:“你——?”
季迦葉也不看餘晚,隻望著江成,問他:“你要見我?”
這人眼神就算是藏在鏡片後麵,亦格外有壓迫感,寒涼如深潭,聲音很平,沒有任何語調,這一瞬,仿佛他才成了主宰。
江成愣了一瞬,突然想起麵前這個人是誰了,正是那天晚上拿所謂的兩百一十萬羞辱過他的男人!
他看看餘晚,又看向季迦葉,質問道:“就是你要壓我們的貨價?”
“不錯。”季迦葉冷冷的提醒他,“江先生,如果我沒記錯,你還欠我兩百一十萬,這次就當是給你一個教訓。”雙手插在兜裡,季迦葉仍是不在乎的問他:“五成的價格你不同意?”
江成自然說:“不可能!那麼大一筆單子!”
“那好,”季迦葉笑了笑,告訴他,“現在隻有四成價格給你。”
江成麵色一白,狠狠抽了一口氣,不過一秒,季迦葉已經漫不經心的再度改口:“三成。”
他就是這樣威脅他!
簡單,直白,還很無恥!
江成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停了兩秒,季迦葉說:“好了,我決定一分錢都不給你。如果江先生你願意,我可以無條件接手你家的那個工廠,不至於讓工人失業。但是,對於你——”季迦葉稍稍一停,漠然的,一字一頓重複道:“我一分錢都不會付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