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他嗤笑一聲:“秦大小姐的父親便能將通感咒解了,不過就是秦大小姐可能會成癡兒罷了。”
秦黛黛注視他良久,自芥子袋中拿出那紙契書:“玉麟少君變小時,曾與我簽下死契,待少君恢複,便即刻為我解開通感咒。”
岑望沉默片刻,指尖金光一閃,契書翩翩然飛向他的手邊。
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上方她與他的血真真切切。
岑
望盯著那幾行小字,識海竟無端浮現尚還年幼的他與眼前女子靜靜睡在一榻的畫麵。
岑望的臉色黑了下來,驀地想起昨日回神玄宮的路上,臨溪對他說的那番話——
過往半年,雖不知具體發生何事,但他一直跟在眼前的女子身邊,從人界到修界,從孩童到少年,再未有過第三人。
甚至……他格外依賴她,恨不得與她寸步不離。
想到那半年,他如同癡傻了一般,亦步亦趨地跟在這個曾被她拒婚的女子身側,岑望心中便止不住的煩躁。
偏偏秦黛黛又道:“還請少君兌現諾言。”
岑望將契書擲在桌上:“若本少君不兌現呢?”
秦黛黛抬眸看向他:“少君不是一向不願見到我,更不願與我有所牽扯?”
說到此,她頓了下方繼續道:“解開通感咒,我定然不會再主動出現在少君眼前,也不會再與少君有任何乾係。”
岑望的呼吸一緊,心中竟冒出一股不可名狀的惱怒,他扯下腰間的白玉笛把玩著,半晌冷笑一聲:“如今秦大小姐正是九真峰的內門弟子,如何保證再不出現在本少君眼前?”
“不想見,自會有不見之法,”秦黛黛真的認真想起法子,“若不然,少君大可劃定個範圍,往後我絕不踏足此範圍半步……”
“啪”的一聲細微聲響,打斷了秦黛黛的話。
她定睛看去,岑望拿著手中的玉笛狀似隨意地點了點桌麵,白玉桌竟蜿蜒著裂開了一道縫隙。
迎上她的視線,岑望挑了挑眉梢,收回玉笛拿在手中玩轉著:“秦小姐繼續。”
秦黛黛看著桌上的裂縫,靜默了幾息:“當然,若少君想要每日見到我,大可不必解開……”
岑望手中轉動的玉笛突然停下:“胡言亂語,”他打斷了她,短暫的岑寂後,他譏誚一笑,“不過解個通感咒罷了。”
秦黛黛心中微凝,飛快反應過來:“勞煩少君了。”
岑望睨著她,禦風而起,身姿如練飛身至她麵前。
少年俊俏的麵頰放大了數倍出現在眼前,秦黛黛怔了怔,垂下眼簾,下瞬聽見他嗤道:“真以為本少君看不出你的激將之法?”
秦黛黛神色微滯,與此同時,眉間一陣冰涼的觸感襲來。
少年抬手抵住了她的眉心,至純的靈力經由指尖鑽入她的頭髓靈府,在成千上萬條經脈中穿行,最終鑽入一條極為纖細的靈脈之中。
強大的靈力衝刷而過,通感咒如生了意識知曉自己將被剔除一般,不斷在靈脈穿梭。
秦黛黛隻覺頭髓內一陣陣痛意湧現,她死死咬著唇,一聲不吭。
岑望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識海微動,而後倏地移開視線,臉色微沉,靈力如灌,一股純淨的力量將通感咒附著的靈脈包裹住。
隻是在將要徹底剔除時,岑望的動作無端頓住,眼中有茫然湧現。
直到秦黛黛悶哼一聲,岑望回過神來,將靈脈上的咒印衝刷洗淨。
一陣尖銳的疼痛過後,秦黛黛感覺到頭髓靈府內陡然一空,旋即恢複如常。
她的睫毛抖動了下,睜開雙眼。
通感咒已經消失了?岑望竟真的如此輕易便為她解了通感咒?
秦黛黛看向岑望。
後者揚眉:“懷疑我?”
秦黛黛抿了抿唇,垂眸看了眼他的手。
隻一個動作,岑望竟莫名了然她的意思,氣極反笑:“想讓本少君自傷,以向你證明?”
秦黛黛聽出他話中的諷意,突然想到入望霞林那日,阿望明知玉清丹是極好的,卻仍擔憂她會痛,自傷掌心。
終究不是一人。
秦黛黛低下頭,自我解嘲地笑笑:“我相信少君便是了,”說著,她後退半步,隔開與他的距離,“我還有一事想拜托少君。”
岑望雙眸微眯,對她方才看著他時的恍惚眼神極為不喜,“嘖”了一聲同樣退了半步:“我為何要應你?”
“少君定也不想有旁人知曉過去半年發生之事。”
岑望眉頭一跳:“威脅?”
“隻是交換條件而已,”秦黛黛看向白玉桌旁那件泛著青黑的香包,目光微柔,“少君可否將那枚破損的香包送還與我?此物是我與一位故人的信物。”
岑望凝眉,繼而冷笑起來:“若本少君未曾記錯,那本就是我的。”
秦黛黛頓了下,不覺伸手摩挲了下腰間的香包:“少君嫌厭那枚香包,不是嗎?”
岑望察覺到她的動作,垂眸看去,待看見那枚極為相像的香包後,神色變得古怪起來:“本少君便是再不喜歡,如何處置也是我的事,何須旁人插嘴。”
秦黛黛聞言安靜下來。
岑望說得也沒錯,她將阿望與岑望分得再開,世俗意義上,他們終究是一個人。
隻是她做不到佩戴著與玉麟少君相配的香包了。
好久,她輕輕將腰間的香包解了下來。
岑望周身的氣息陡然一凝。
秦黛黛走上前,每走一步,仿佛看見阿望站在花燈下,雙眸如含著星光一般對她說“此物送給阿姊”的畫麵。
最終,她將香包放在那枚燒焦的香包旁,嗓音很輕:“既如此,此物便物歸原主吧。”
這一次,她微微頷首,轉身走了出去,一次頭也沒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