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黛黛一行人是在第二日午時入的神玄宮。
神玄宮弟子駕鳳羽舟而來,親自將眾人迎入宴客的連曲峰。
有初次參與萬宗大會的弟子,一時之間好奇地張望著遠處的景色,嘰嘰喳喳地議論。
秦黛黛看著熟悉的連綿群峰,明明上次離開她也還是九真峰上的一名弟子,如今再回來,竟已有物是人非之感。
“若秦宗主也能隨我們一同前來就好了……”身後的弟子中,不知誰小聲說道。
議論紛紛的四周頃刻變得安靜。
秦黛黛轉過身,還沒說什麼,便聽見少女認真地否認:“若秦宗主來,我們昨晚便不能出去遊玩了,今晨也不能睡懶覺啊!”
秦黛黛循聲看去,是昨晚那個叫楚儀的少女。
周圍人也反應過來,有人附和:“是啊,我已有大半年未曾巳時起榻了……”
“我也是,昨夜終於能玩鬨一番了。”
“若宗主在,我們定直接入神玄宮,大會結束便離開……”
秦黛黛心中微澀,她知道這些人中有人是為了寬慰她才會這般說,轉過身看向眾人,半開玩笑道:“不要以為你們這樣說,我與善淵長老便會放寬之後的比試了。”
一番話落,方才低迷的氣氛漸漸消散。
“那個人好漂亮啊!”楚儀忽的指著遠處說道。
眾人紛紛看去,秦黛黛也轉過頭。
主峰之上,雲岫殿的玉石欄杆上,一道鮮亮的橘紅身影抱著手臂斜倚在那兒,白玉發冠高高束起的馬尾伴著發間垂纓隨風高高揚起,意氣風發。
少年似隨意地朝外看著,目光不知落在何處,神情模糊。
秦黛黛後知後覺地想起,這似乎是岑望千山不告而彆之後,他們第一次見麵。
然而下瞬,少年豁然轉身,似惱似怒地回了殿中。
秦黛黛神色微頓,轉念想到如今和岑望唯一有乾係的敕血咒都已解除,他自是迫不及待地撇開那段並不光彩的變小時光。
思及此,秦黛黛也逐漸平靜,收回了視線。
如今秦胥雖已昏迷,可太墟宗到底還是數得上的大宗門,分到的住處自然也是連曲峰上甚好的院落,每人一處寬敞的客房,裡麵的物件一應俱全。
善淵長老同弟子們交代了一番此次大會須注意的事項,又同秦黛黛說了今夜的宗門小聚,待交代完畢,天色已近傍晚。
今次畢竟是秦黛黛初次以少宗主的身份亮相,宗門小聚自不能缺席。
天色方才入夜,秦黛黛便與善淵長老一同飛往主峰。
神玄宮弟子早已在主峰相迎,待望見女子與老者落地後,忙走上前:“見過……”
話未說完,在看見女子長相後愣在原地。
這女子……竟像極了曾在此處一舉奪下符修魁首的那名符修。
善淵長老蹙了蹙眉,洞虛境的威壓釋放些許。
那弟子倏地反應過來,
隻當自己認錯了,忙垂下頭:“見過太墟宗少宗主和善淵長老。”
善淵長老應了一聲便朝裡走,邊走邊以線傳音道:“黛黛,方才那人認得你?”
秦黛黛一頓,來之前她已知曉,自己曾入神玄宮一事早晚會暴露,正當她思忖該如何同善淵長老說時,前方傳來一聲和煦的:“秦少宗主。”
秦黛黛朝前看去,先是嗅到一陣好聞的花香,而後眼前仿佛隨之亮了起來。
女子身子纖細高挑,肌膚如欺霜賽雪,烏發綰起,唇瓣嫣紅,淺紫色風雲仙裙如翩然欲飛的雲彩,身前點綴著精致的紫羅蘭,以暗金色紋樣鑲嵌勾勒。
恍若仙子添了幾分媚色。
秦黛黛搜尋識海,確定自己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正欲詢問,下瞬卻聽見一聲嬌俏又熟悉的少女聲音:“姐姐,你和父親來便是了,叫我來做……”
林清漪的話,在看見秦黛黛的瞬間戛然而止,少女睜大眼睛,手指著她:“你,你……”
“清漪,不可對秦少宗主無禮。”林織音回眸一笑,輕聲斥了聲。
林清漪的目光仍直勾勾盯著秦黛黛:“你說她是……秦少宗主?”
“自然。”
林清漪抿緊了唇,俏麗的麵頰滿是迷惑。
秦黛黛逐漸反應過來,想來眼前人便是美人石上的第一美人林織音。
她莫名想起曾在太墟宗聽到的,千機閣閣主有意為林織音和岑望牽線。
秦黛黛對二人頷首:“林大小姐,林二小姐。”
林織音笑著點了點頭,不覺多看了幾眼秦黛黛,隻覺她與傳言中全然不同。
傳言秦大小姐如何平平無奇,可今日一見,卻隻覺她眉眼清婉秀致,青絲簡單束起,乾練又颯爽。
“前幾日聽聞秦宗主之事,少宗主休要太過傷心。”林織音緩聲寬慰。
秦黛黛輕搖頭:“多謝林大小姐關心,久聞林大小姐盛名,今日終於得見,果真名不虛傳。”
“不過一些虛名罷了。”林織音淺聲應。
唯有一旁的林清漪,時不時看一眼秦黛黛,再未開口。
不多時大殿已在前方,此處像極了秦黛黛曾參與考核的宮殿,隻是比那裡更為闊大而繁華。
此刻裡麵早已有數十人端坐在兩側的長幾前,唯中間主座留有三個位子。
“到了。”善淵長老道。
秦黛黛走進大殿的瞬間,幾乎迎來了所有人的矚目。
太墟宗的事,修士或多或少皆有耳聞,隻是有人仍不太確定。
如今見秦黛黛前來,反倒坐實了秦胥出事的傳聞。
太墟宗的餘威尚在,若秦胥前來,當坐在主座後第一位,如今秦黛黛代為前來,位子許是還未來得及變更,仍在左側第一位。
“那便是太墟宗的少宗主?”
“之前和玉麟少君有婚約的那個?”
“秦宗主當真出了事了?”
“……”
陣陣竊竊私語聲入耳,秦黛黛心中不由一亂。
“黛黛。”溫和的聲音穿過識海而來。
秦黛黛抬眸,卻見太墟宗後麵的位子上,正坐著聞人宗主及一旁的聞人斂。
此刻聞人斂正對她頷首淺笑,像是無聲的鼓勵。
一聲朗笑聲隨之響起,聞人玉宣看著秦黛黛:“女娃娃,怎麼,不想挨著我坐?”
此話一出,周圍的嘈雜頃刻寧靜,目光微妙地在聞人斂與秦黛黛之間徘徊。
秦黛黛深吸一口氣,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在這一刻因有人的肯定而漸漸平複:“聞人宗主折煞我了。”
她說著,回之一抹笑,迎著所有人的目光走到第一位的位子落座。
未曾想方才坐下不久,身後便有侍者小跑而來,手中拿著一紙折疊整齊的符紙,湊近到她身後小聲道:“秦少宗主,給您的。”
秦黛黛神色微訝,接過符紙探入靈力,一行小字徐徐浮現:“你是秦青。”
落款是一個“林”字。
秦黛黛側眸望去,後方林清漪正篤定地望著她。
秦黛黛收回視線,以靈力書下幾字,並未隱瞞:“是我。”
侍者很快跑了回去。
林清漪在看清符紙上的字時,神色變了變,抬頭看了她半晌,垂首又寫了幾字:“那秦望秦道友呢?”
秦黛黛看著浮現的這幾字,愣了愣,回道:“我說過,他離開了。”
林清漪不知信與不信,抿著唇又讓侍者送來了符紙:“你既是太墟宗的少宗主,為何要入神玄宮?方才又為何同幽月宗的聞人公子那般親昵?”
甚至這一次未等秦黛黛應,又一符紙送來,隻是沒等她打開,周圍人除了聞人宗主外,紛紛站起身來。
秦黛黛抬眸,隻見大殿外磅礴的金色靈力閃爍過後,一道修長的身影現身,一襲玄色鑲金袍服,黑發以金色發冠束在頭頂,周身仿佛縈繞著一圈金色光霧,英俊的麵龐無波無瀾。
靖華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