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本是看熱鬨的人漸漸鴉雀無聲,怔怔地看著這一場比試。
身上數道血痕的女子再次站了起來,指尖一滴血珠濺落在白玉石地麵上,她卻恍若未覺。
“找死。”呂戈麵色不耐,棄劍不用,反而抬手以靈力襲入她的靈脈之中。
秦黛黛隻覺自己體內靈力一點點被吸離體外,整個人愈發虛弱。
“生剝靈力?”
“此等惡毒之法,怎能用於兩宗比試之上?”
竊竊私語聲不斷響起。
不遠處,聽見動靜前來看熱鬨的臨溪飛近前來,待看清丹墀上的人時睜大雙眼,匆忙
飛身離去。
呂戈臉色一變,抬手將秦黛黛揮開,看著她再次跌落在地麵,冷笑道:“該結束了。”
秦黛黛感受著身前淩厲的靈力一點點彙聚,忍不住緊閉雙眼,無數畫麵自識海閃過……
“所謂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花草木石,皆是天地而生,若能悟得其道,便能以萬物引天地靈氣,化作符陣,若非天塌地陷,符陣不毀不滅。”
明塵真君的話陡然響於識海之間,帶著幽幽回音。
秦黛黛長睫一顫,徐徐睜開眼。
這片丹墀,是上好的符陣畫布。
丹墀之上,碎裂的玉石遍地。
秦黛黛頓了頓,回憶著明塵真君的棋盤,循著自然之道,攝起一顆石子……
呂戈知道秦黛黛體內靈力所剩無幾,即便竭儘全力也對自己造不成甚麼傷害,索性棄劍步行上前:“秦少宗主還不認輸嗎?”
“隻要你對我俯首服軟,今日便與你留一半靈根……”
可見女子仍隻低頭望著丹墀之地,對他全然無視,呂戈不由怒火中燒,抬手道:“那便可惜了!”
掌中靈力彙聚,便要拍向女子的後背。
秦黛黛的芥子袋劇烈顫抖起來。
卻在下瞬,呂戈靈力擊出的瞬間,秦黛黛的四周乍然升起一道藍色光盾,將靈力反擊回去。
呂戈狼狽地飛出數丈遠。
而秦黛黛身前,原本平平無奇的石塊徐徐飛至半空,石子間絲絲縷縷地勾連,化作密不透風的符陣。
她無比平靜地看著倒地的呂戈,在他再要襲來時,指尖靈力一點,石子刹那間變幻位子,無人看清防禦符陣是如何變作攻擊符陣的,隻是下瞬,那符陣帶著磅礴的天地之靈氣,直直壓向呂戈。
“轟”的一聲巨響,呂戈倒在一片玉石碎片之中,他強撐著想要起身,下瞬丹田卻一陣劇痛,嘔出一口鮮血後,頹然倒在地上。
秦黛黛撐著飛白劍站起身:“你輸了。”
周圍一片寂靜。
眾人紛紛看向丹墀中渾身是血的女子,目光複雜。
秦黛黛垂下眼簾,緊攥著飛白劍,一步步轉身離去。
“站住!”呂戈悶咳一聲,怒聲道,“秦少宗主便高風亮節了?”
“若真如此,何不以真麵目示人。”
秦黛黛腳步一頓。
“果真同你父親一般,虛偽至極。
呂戈說著,看向遠處的吳平:“吳平,拿上來!”
吳平沒想到秦黛黛竟連呂戈都能勝,臉色正發白,此刻聽見呂戈喚自己,好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狠狠瞪了眼秦黛黛,取出留影鏡。
鏡麵如水波蕩漾,飛至半空。
“寧寧,我騙了你。”
“我本名並非秦青,而是太墟宗的秦黛黛,隻是……事出有因,這才化名入了神玄宮。”
秦黛黛轉眸,留影鏡上的畫麵,正是開山大典那日的
她與薑寧。
四周人詫異:“秦青,神玄宮去年的符修魁首?”
“秦青便是秦大小姐?”
“偽造身份進入神玄宮,難不成為了玉麟少君……”
“秦大小姐身為太墟宗少宗主,卻無視神玄宮宮規,舞弊進入神玄宮,”呂戈尖銳地笑了兩聲,“難怪如今回來還要遮麵,隻怕被人戳穿太墟宗的少宗主竟是如此宵小之輩。”
“哦,不,應當是厚顏之輩。”
“昔日被玉麟少君當眾退婚,秦大小姐傷心之餘化名進入神玄宮也要追隨前來,如此胡攪蠻纏之流,難怪秦宗主一氣不起……”
秦黛黛猛地抬眸,俯視著勉強起身的呂戈。
“秦少宗主看我作甚,”呂戈看向吳平,“吳平師弟,你曾在太墟宗待過,定知道些內情。”
吳平眯著眼睛看著秦黛黛:“師兄說得對。”
“秦少宗主被退婚後,我曾親眼見她偷偷摸摸離開宗門,飛往神玄宮方向。”
秦黛黛聽著眼前一人一唱一和,心竟徐徐平靜下來。
她也逐漸明了,今日這場比試,本就是呂戈因當年之事想要太墟宗顏麵掃地,再在她形同廢人時,一舉揭穿她這個太墟宗少宗主的真麵目。
可他們沒想到,她會贏。
所以才會徑自揭穿她。
這世道便是如此。
哪怕她今日於眾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勝了呂戈,可一旦他、他們給她添上段不甚光彩的風流韻事,她便注定要被忽視成績,淪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就像當初被悔婚之人明明是她,明明她什麼都沒有做。
可悔婚之後,被修界議論不止之人,仍是她。
他們想要用這樣的法子,模糊他們今日戰敗之辱,再次讓她成為眾矢之的。
秦黛黛的手徐徐落在麵紗上。
眾人屏息看向她。
停頓片刻,秦黛黛最終將麵紗一點點摘下。
少女的麵頰漸漸浮現,不算驚豔,卻婉麗清雅,因方才的比試,唇角一線血,襯的麵頰白如雪。
“真的是秦青!”有神玄宮弟子認出了她。
秦黛黛環顧四周:“我確是化名秦青,入神玄宮九真峰。”
“既有違宮規,我也會甘願接受處罰,後自請剝去神玄宮弟子籍。”
一番話落,滿是寂然。
秦黛黛看向吳平:“我入神玄宮,絕非這個在太墟宗危難之際唆使眾人離宗、且與我有過節之人所說的那樣,是為了追隨玉麟少君。”
眾人紛紛看向吳平,後者臉色一變:“你胡說什麼?”
“我可曾說錯?”秦黛黛反問。
吳平一滯。
秦黛黛收回視線,咽下翻湧的情緒:“我秦黛黛素來不是胡攪蠻纏之人,往日不是,今日不是,以後更不會是。”
“自悔婚後,我與玉麟少君便再無乾係。”
吳平陰森地盯著她:“豈會有人承認此等不光彩之事?”
秦黛黛看向他,良久手執飛白劍,一筆一筆畫下誓咒。
最後一筆落下,符咒頃刻光芒大盛。
秦黛黛微微抬頭,比出三指:“我秦黛黛可在此立誓。”
“此生,絕不會對玉麟少君生出半分心意……”
“秦黛黛!”人群之外,倉皇的聲音裹挾著陣陣威壓,於神玄宮上空響起,一字一頓喚著她的名字,打斷了她的話。
在場眾人隻覺自己的識海被威壓攪弄得一片混亂,紛紛捂住雙耳抬眸看去。
向來驕矜高傲的少年踏風立於空中,俊俏的麵龐卻滿是薄如蟬翼的脆弱,墨發與垂纓於烈烈風中狂亂地飛舞著,亂得如同他此刻眼中的情緒。
他正直直看著丹墀中央的女子,神色惶然。
而後方的留影鏡中,薑寧正詢問著覆蓋麵紗的女子:“那你喜歡嗎?”
女子沉默良久,笑道:“喜歡的。”
“他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