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不甘(1 / 2)

不虧不欠。

岑望聽著這涇渭分明的話,看著她平靜的神情,明明先魔未曾躁動,他的體內卻仿佛湧起一股寒意。

過了好一會兒,他反問:“你想和我不虧不欠?”

秦黛黛安安靜靜地頷首,唇角的笑沒有半分波瀾。

岑望攥著她手腕緊了緊,片刻後突然揚眉笑了一聲,沙啞道:“為何?”

秦黛黛不解。

岑望似乎也沒想等她的回應,繼續道:“因為留影鏡中你說的那段所謂‘喜歡的’聯姻?”

“喜歡的”三字,他幾乎一字一頓。

秦黛的眉眼愈發困惑,她像是不懂他為什麼會提及這些,沉吟了下方道:“我既應下聯姻,自然是喜歡的。”

“那之前你我二人未曾退婚時,你可也是喜歡的?”岑望不加思索地問。

待話音落下,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神情怔忡,攥著她手腕的手也不覺鬆開。

秦黛黛愣了愣,望見他鬆開自己的動作,人逐漸清醒,平和道:“那些都已過去了。”

岑望瞳仁微張。

遠處神玄宮的方向,一道雪白身影縈繞著藍色靈力朝這邊飛來。

秦黛黛輕輕牽起唇角:“玉麟少君生性自在,受不得姻親束縛,且你我二人無甚感情,即便真的湊到一起,也不過相看兩厭。”

“你說這話……”

“出自玉麟少君之口,”秦黛黛笑了笑,“少君可能忘了,可我仍記得。”

“那時也是在這望霞林中,隻是那時我不理解這番話,還對少君頗有怨懟,如今卻也理解了。”

岑望本有些許恢複的神色驟然蒼白。

他想起來了。

這些話真的是他說的。

那時他剛剛悔婚,她跟著他一路從太墟宗跟到望霞城,早在一開始他便發現了她的蹤跡,隻當是那些無聊的女子,如逗趣般四處閒散地逛著,想著讓她知難而退。

直到望霞林,她擅闖噬魂陣險些被反噬,他雖救下她,卻將她隨手扔了出去,任她臉上手臂掛了傷,還說出了這番話……

岑望的指尖顫了顫,隻覺得心中湧起一股慌亂來:“那是以往……”

“少君不必解釋,我早已不計較了,”秦黛黛安靜道,“再次多謝少君助我渡劫。”

這一次說完,她轉身便要離去。

岑望下意識地想要去拉她的手腕,胸口卻陡然一陣灼痛,動作遲緩了些。

卻也因著遲緩,他的手僵在半空。

——秦黛黛飛快避開了他。

遠處的雪白身影由遠及近,飛馳而來,在望霞林上空盤旋數遭,終於發現那道藕荷色身影,飛身落在身後的不遠處。

“黛黛。”溫和的嗓音因著趕路而呼吸急促,多了幾絲喑啞。

秦黛黛抬眸看去,聞人斂臉色微白地站在那裡,清潤的麵頰添了幾分風塵仆仆的倦意。

聞人斂道:“幽月宗弟子前日一早入秘境比試,我今晨才聽聞……”

“沒關係。”秦黛黛笑了笑,緩步走上前。

聞人斂身姿微滯,隻覺得眼前女子的情緒好像……淡了許多。

她的眉眼逐漸抽離開來,即便此刻因靈力匱乏而臉色蒼白,卻仍是清麗的。

可她也愈發平靜,如一汪波瀾不驚的湖泊,少了許多掩藏在笑容下的愛恨悲歡。

“聞人?”秦黛黛不解地看向聞人斂。

聞人斂回過神:“黛黛,你……”

“我升境了。”秦黛黛輕笑。

聞人斂看著她的笑,目光徐徐下移到她的手背上,那裡有數道細小的血痕,他抬手想要碰觸,卻又頓住。

下刻,他的手被一隻溫熱柔軟的手輕輕拉住。

秦黛黛主動牽住了他的手。

聞人斂輕怔:“黛黛?”

“我們回吧。”秦黛黛笑盈盈道。

聞人斂默了一默,點點頭,餘光落在身後不遠處的少年身上,卻見後者長睫微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聞人斂收回視線,回握住身側女子的手,飛身離去。

身後。

少年仍站在原處,垂纓與馬尾如失去了精神氣般耷在身前,微垂的眼簾抬起,看著並肩離去的二人,最終定在那雙交握的手上。

避之不及地躲開他的手。

卻會主動牽起聞人斂的手。

“嗬。”岑望忽的嗤笑一聲,胸口的痛難以抑製,本強行壓下去的靈力再一次變得紊亂不堪。

他驀地悶咳一聲,而後再難以停下,胸口薄柿的緞袍漸漸滲出深色的血跡。

“少君!”臨溪尋了良久,終於找到此處,看著自家少君胸前的血色,忙上前扶著他,“少君,您這是怎麼了?”

岑望沒有開口,隻淡淡揮開臨溪的手,一步步朝前走去,行至遠處,他的周身彌漫起金色靈力,人憑風飛起。

眨眼之間,少年落在雲中榭上,宮殿坐落於前方,他看了良久方才走上前,身後的白玉地麵逶迤著拖曳出若有似無的血跡。

直到走進殿內,修衛驚愕地見禮,匆忙去請左長老,岑望隻平靜地坐在石桌一側,看著桌麵上的星鬥陣盤,不曾做聲。

不知多久,靈霧浮蕩間,左訣長老現身在殿中:“望兒。”

岑望長睫輕顫,抬起頭:“師尊。”

左訣長老坐在他的對麵,看著他的臉色,輕卜卦象,長歎一聲,抬手探入他的識海之間。

少年的識海與他的表象截然相反,波濤起伏,靈力狂湧,而最深處,那因生生剜下敕血咒印而留下的血肉裡,竟再次隱隱透出敕血咒的金光。

“千山蓮池走了一遭,也已得到蓮池之水,到底還是徒勞,”左訣長老輕歎,“如此,何必多此一舉?”

岑望的眼底有茫然閃過,好一會兒才道:“我也未曾想到,師尊……”

“我會不舍。”

左訣長老麵露不忍地看著眼前的少年,目光落在他身前的血跡上:“天雷非因你而生,你無法將雷劫之力淬煉入體,隻能等傷口自行複原了。”

岑望並未在意,眼簾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良久方道:“師尊曾說,唯有升入大乘境,方有煉化先魔、斬斷縛仙繩的可能。”

“師尊,升大乘境時,除卻雷劫,徒兒的劫難究竟是什麼?”

左訣長老周身的靈力短暫地凝滯了下:“你想知曉?”

岑望沉默:“……徒兒隻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是那個秦黛黛曾拚命在他身上尋找、時不時攪亂他記憶的阿望,還是這個表麵光鮮、實則不過是個邪祟的玉麟少君。

左訣長老安靜了良久,幽幽歎息一聲:“既是劫難,便總會因不為所動、不屑一顧、不齒鄙棄而生。”

“你性子驕矜涼薄,對情之一事萬般鄙夷,此番劫難,為情劫。”

說完,左訣長老看向少年。

少年的神色並不意外。

也是,他一向聰明,許是在察覺到自身的異樣時,便已有所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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