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猛獸(2 / 2)

蝴蝶與鯨魚 歲見 10940 字 8個月前

胡蝶點點頭,在心裡念了兩聲罪過罪過。

ct室在一樓,晚上沒什麼人,拍完等了四十分鐘片子就發到了主治醫生那邊,也不需要病人自己再打印。

這次,荊逾讓胡蝶跟著他一起進了醫生辦公室。

醫生在電腦上看了荊逾的片子,“啊,沒什麼大問題,就是這兩天肩膀不要太吃重,休息幾天就好了。”

“好,謝謝醫生。”荊逾看向胡蝶:“這下放心了吧?”

胡蝶輕輕“嗯”了聲:“沒事就好。”

兩人從辦公室出來,胡蝶送荊逾到醫院門口,看著他走遠了,又立馬轉身跑了回去。

給荊逾看病的醫生是胡蝶托蔣曼提前打過招呼的,為的就是能讓荊逾在不起疑心的前提下做一次係統的拍片。

她回去時,趙醫生已經將荊逾的片子打了出來:“從片子上看,他肩膀上的傷已經完全恢複,按道理來說,應該不會影響到遊泳。”

“可是……”

趙醫生:“我知道你的意思,據你所說,他現在不能遊泳,如果真的是因為肩膀上的傷,那麼有兩種可能,一種就是撕裂造成的後遺症,另一種就是創傷後遺症,有一部分患者會因為受傷時遭遇的疼痛太過強烈,在後期的恢複階段,會對這個痛感一直有所反應,隻要牽扯到曾經受過傷的地方,他們會下意識回到受傷當時的情景,從而產生一種傷還未痊愈的假象。如果想確定是哪一種,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勸他去做一次心理測評。”

胡蝶聽完沉默了好一會,才說:“好,謝謝趙醫生。”

“不客氣。”趙醫生又道:“你自己也要多注意。”

胡蝶笑著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

“行。”

荊逾的情況和胡蝶想象中一樣複雜,她能瞞住實情讓他來做一次檢查,可心理測評她想不到能怎麼瞞。

邵昀同樣也沒辦法,他想了想說:“這樣吧,等我周末去見完人,我把東西發給你,到時我們一起找荊逾聊一下。”

好像也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胡蝶握著手機,輕輕歎了聲氣說:“好。”

邵昀的效率很快,周六傍晚就把文件給胡蝶發了過來,她點開聽了半分鐘,給邵昀回了消息。

蝴蝶:我收到啦,謝謝邵昀哥。

蝴蝶:希望這個能對他有用。

邵:反正我聽了他們說的話,都挺感動的,我想他應該也一樣吧。你打算什麼時候找他?

蝴蝶:就這兩天吧,不想拖了。

邵:那我等你的消息。

蝴蝶:好。

胡蝶原本想著去荊逾家裡跟他聊這件事,但計劃遠趕不上變化,周末那兩天她因為在考慮怎麼跟荊逾說這事,就沒去海榕街。

荊逾大概是擔心她情況不好,在周日傍晚帶著莫海來了醫院找她,當時蔣曼和胡遠衡都不在,她從果筐裡拿了西瓜,找了一圈沒找到水果刀。

胡蝶放下西瓜,說:“你們先坐,我去護士站借一下刀。”

“不用弄了,我們剛吃過。”荊逾看著在病房裡跑來跑去的莫海,“他吵著要來找你玩,我可能等會要先回去,晚一點再過來接他。”

“好呀,反正我在這裡也沒事。”胡蝶問:“莫海,你要吃西瓜嗎?”

“要!”

“等著。”胡蝶說:“二比一,我去借刀。”

荊逾無奈一笑:“行。”

他看著胡蝶走出去,見莫海跑進屋裡,怕他碰到病房裡的東西,起身跟了過去:“莫海,出來玩。”

病房內的窗台上放著一個用椰子殼裝著的多肉,殼子上還用筆畫了一個笑臉。

莫海對它有些感興趣,跑過去拿了起來,椰子殼底部被戳了幾個洞,從盤子上拿起來之後,底下的碎土渣全掉在窗台邊的小桌上。

“彆亂動姐姐的東西。”荊逾走過去,從他手裡拿過多肉重新放了回去,抽了張紙巾擦掉桌上的土渣。

一旁的筆記本上也掉了一些,他怕弄臟本子,拿起來抖了抖,放回去時,被莫海拿過去直接翻開了。

“這是姐姐的東西,你不要——”荊逾剛要教育他,卻在看見本子上寫的內容時,倏地頓住了。

“哥哥,這上麵有你的名字誒。”莫海指著鯨魚兩字,仰起頭,一臉純真的看著荊逾。

本子上的內容不多,荊逾一目十行很快看完,心裡像是有頭猛獸,不停撞著胸腔。

他抬手揉了下莫海的腦袋:“你先去樓下花園玩一會,哥哥等會帶你去買好吃的。”

“可我想在這裡跟胡蝶姐姐玩。”

荊逾看著他,沉聲道:“聽話。”

他低頭扣了扣手:“好吧。”

莫海從凳子上站起來,跑到外麵時撞見借完刀回來的胡蝶,她下意識舉著手躲開他:“你不吃西瓜啦?”

“哥哥叫我先去樓下等他,我明天再來。”莫海笑眯眯的:“姐姐再見!”

“再見。”胡蝶走進去,沒在客廳看見荊逾,忽地想到什麼,放下水果刀,進了裡麵的房間。

荊逾站在窗邊,窗台邊的小桌上放著她的筆記本,此刻已經被翻開,明晃晃的攤在那兒。

她呼吸一凜,抬眸看向荊逾。

他的神情很平靜,指了指桌上的本子:“這什麼?”

胡蝶下意識順著他手指著的方向看過去,想到本子裡寫的拯救鯨魚計劃,動了動唇,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荊逾垂眸:“所以,那天你用風扇砸到我,是你故意的?”

胡蝶抿了抿唇,找回自己的聲音:“我隻是想幫你……”

“你怎麼幫我?你能幫我訓練,幫我參加比賽嗎?”

“但是那天檢查結果顯示,你肩膀上的傷已經完全恢複了,你不能回去遊泳很可能隻是心理上的問題。”

“那又能怎樣?”

胡蝶被他冷淡的語氣激得有些來氣,不由得拔高了語氣:“那說明,隻要你過了心裡那道坎,你還是可以回去遊泳的。”

荊逾冷冷道:“那要是過不了呢?”

“你都沒試過,你怎麼知道過不了?”

荊逾抬眸看向她,“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試過?”

“所以呢?僅僅是試過,你就要放棄了嗎?”

荊逾彆開眼,沒什麼情緒的說了句:“我不想成為下一個莫海。”

病房裡有須臾的沉默和安靜。

胡蝶輕輕笑了聲,似嘲弄:“所以說白了,其實你就是怕失敗,可我們是人,失敗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你出事之後有那麼多人在擔心你,你什麼都不說就離開b市,你讓你的隊友、教練,還有那些記掛著你的怎麼想?你對得起他們嗎?你對得那麼保護你的父親嗎?”

“你懦弱、膽小、連一次失敗都不敢麵對。”胡蝶情緒上湧,眼眶跟著泛紅:“你對不起所有人,包括你自己。”

荊逾像是被戳中痛處,怒聲道:“你憑什麼這麼說,你以為你是誰?救世主嗎?”

夏風沉悶,過往的一切像一團厚重的棉絮緊緊包裹在荊逾心上,教他難受、失控、口不擇言。

他紅著眼,言語化作利劍,朝胡蝶狠狠紮了過去:“你連你自己都救不了!”

……

屋裡陷入了更長久的沉默。

荊逾意識到自己說了多過分的話,情緒像撞上礁石的浪花,忽地落了下來:“我……”

胡蝶垂眸,一滴淚順著掉了下來。她深吸了口氣:“對,你說的沒錯,我連我自己都救不了,我還能救誰啊。”

荊逾看她流淚,心裡那頭猛獸撞得他心口犯疼,他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了下來:“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胡蝶輕輕笑起來,可眼淚卻依舊流不停:“你走吧,我不想再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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