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遠衡看她蜷成一團,還是沒忍住又把被角掖了回去,嘴裡問道:“怎麼突然想起問我這個了?”
“沒事,我就問問嘛,好奇。”胡蝶說:“你跟我媽媽真的沒吵過架嗎?拌嘴都沒有?”
“很少吧,你媽媽脾氣很好。”胡遠衡看向女兒:“你跟荊逾是不是真鬨矛盾了?”
“也沒有。”胡蝶想了想,說:“就是我本意是想為他好,可他不領情,還說我什麼的,但如果我是他,我可能也會生氣的吧……”
胡蝶其實能理解荊逾生氣的點在哪裡,隻是彼此都抹不開臉,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這樣的話,其實你們兩個都有錯,不是誰先道歉誰就輸了。”胡遠衡說:“荊逾不是給你發了消息,你回他了嗎?”
“還沒有。”
“那現在就是你不對了,就算是普通朋友發來的祝福,出於禮貌你也要回複一句謝謝的。”
“我就是……”胡蝶想到什麼,突然說道:“我跟荊逾也是普通朋友。”
“是嗎?”
“本來就是。”胡蝶嘀咕著:“說不定還不如普通朋友呢。”
胡遠衡隻是笑笑,卻沒多說什麼。
胡蝶被胡遠衡兩三句話攪得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在床上躺了一整個下午。後來蔣曼買了毛線回來,叫了胡遠衡出去幫忙團線,她也躺著沒動,聽著夫妻倆在外麵聊天,不停打開手機看荊逾發來的消息。
她思來想去,隻回了一句謝謝,等了半天沒見荊逾回複,忍不住歎了聲氣。
到了傍晚,胡遠衡準備回去做晚飯,進來問胡蝶想吃什麼,看她沒精打采的樣子,意有所指道:“想出去就出去,你不是好久都沒出去看日落了。”
“不想動。”胡蝶說:“喝粥吧,晚上想喝粥。”
“好,那爸爸先回去了,還有什麼想吃的就給我打電話。”
“哦……”
胡蝶翻了個身,麵朝著窗口,從她房間的位置,其實也能看見一點日落的殘影。
她一開始還沒注意到什麼,眼睛盯著手機上翩翩起舞的人影,分析她的起跳、旋轉、落點,還有動作加分。
一場女子單人滑成年組自由滑表演節目的時長是四分鐘,等胡蝶看完這四分鐘的視頻,一抬頭卻發現病房窗戶外多了五隻藍色的氣球。
一開始,她以為是樓下小朋友的氣球,可等了好幾分鐘,這五隻氣球一直都像黏在她窗前一樣沒換過位置。
胡蝶放下ipad,起身走到窗前,隔著一層玻璃看見每隻氣球底端都掛著一張卡片。
她拉開窗戶,熱風撲麵而來,五隻氣球也往裡飄了飄。
胡蝶抓住其中一隻氣球,摘下上麵的卡片,背麵畫著一頭小鯨魚,用腦袋頂著一塊小木板,上麵寫著幾個字。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把剩下幾隻氣球上的卡片都摘了下來,每一個背麵都畫著同樣的話,隻是木板上的字不一樣,按照順序依次是——
“對不起。”
“我錯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能不能原諒我?”
最後一張鯨魚腦袋頂著的木板上畫著一個二維碼,胡蝶拿了手機對著掃了一下,彈出一段七分二十三秒的視頻動畫。
一頭生活在深海中的鯨魚,在偶然的一次機會,救了一隻被海水打濕翅膀的小蝴蝶。
小蝴蝶作為感謝,摘下了花叢中最漂亮的花朵送給小鯨魚。
小鯨魚為了回禮,從海底帶了一堆東西送給小蝴蝶,有貝殼、海星、還有閃閃發光的珍珠。
它們成為朋友,小鯨魚帶著小蝴蝶在海上遨遊,小蝴蝶每天都會送給小鯨魚一朵漂亮的花。
後來有一天,小鯨魚和小蝴蝶發生矛盾,小蝴蝶躲在花叢裡不肯出來,小鯨魚就一直在岸邊的海域徘徊,還不時發出鯨鳴。
它開始頻繁的從海底帶東西上岸,放在平時和小蝴蝶見麵的地方,時間久了,小蝴蝶終於願意出來見它。
小鯨魚為了逗小蝴蝶開心,不停在海裡遊來遊去,還給小蝴蝶表演翻滾、跳躍。
它仰躺在海麵上,露出自己圓鼓鼓的肚皮。
小蝴蝶終於被逗開心,重新圍著它飛了起來。
……
看到這裡,胡蝶沒忍住笑了出來,她撥開氣球往樓下看了眼。
和住院樓離得不遠的小道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穿著鯨魚玩偶服的身影。
他手裡拿著一塊木板,上麵寫著對不起三個字,和卡片上的字跡相差無幾。
那身衣服大概是從隔壁遊樂園借來的,又醜又萌,胡蝶從身高判斷出裡麵的人大概就是荊逾本人。
她笑著對著樓下那道身影說道:“荊逾哥哥,你道歉的方式也太老套了吧。”
鯨魚玩偶沒回應,隻是晃了晃手裡的木板。
胡蝶往下看了眼,每隻氣球底下都拴著一塊小石子,她伸手把所有氣球都撈進了屋裡,又把卡片揣進兜裡。
臨出門前,她想起什麼,摘下頭上的帽子,換了頂假發。
蔣曼看她著急忙慌的,問道:“怎麼了?”
“荊逾來找我了。”胡蝶跑出門,又竄回來,“對了媽媽,我晚上可能要晚點才能回來,你幫我跟爸爸說一聲,粥我明天喝。”
說完不能蔣曼說話,她又咻地跑沒影了。
蔣曼笑著搖了搖頭,又繼續手裡的活。
胡蝶跑到樓下時,荊逾還站在那裡沒動,傍晚的溫度依然很高,她隻是跑下樓這麼短的距離,後背就冒了一層汗。
她走到鯨魚玩偶跟前:“你熱不熱啊?”
鯨魚玩偶沒說話,點了一下頭,又忽然開始搖頭。
“笨蛋荊逾。”胡蝶走近了,伸手要去摘他的頭套,一開始他還躲,被她拍了下腦袋才乖乖沒動。
胡蝶摘掉頭套,看見滿頭大汗的荊逾,又好笑又心疼:“這誰教你的啊?”
荊逾抿了抿唇:“沒。”
“先脫了吧,你不熱嗎?”頭套還挺重,胡蝶直接放在地上。
“還好。”荊逾沒動手脫衣服,隻是把手裡的木牌遞過去,很輕的說了一聲:“對不起。”
胡蝶沒接,隻是看著他。
他個子太高,鯨魚玩偶不是很合身,裡麵又不透氣,夏天溫度格外高,他臉上全是汗,黑發黏在臉側,有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滑。
他臉很紅,不是是熱還是旁的,眼眸漆黑,唇角微微向下抿著,大約是等不到她的回應,無意識抿了抿又鬆開:“我……”
“好吧。”胡蝶接過道歉的木牌,溫聲道:“看在你這麼誠心的份上,我就原諒你了。”
“真的?”荊逾眨了下眼,有汗水滴進眼裡,輕微的刺痛感讓他忍不住想去揉眼睛,隻是手還套在玩偶裡,剛一抬,又落了回去。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胡蝶剛剛走得著急,口袋沒裝紙,她忽地走近一步,荊逾站在原地沒動。
胡蝶扯著自己衣服的袖子,輕輕覆在他眼睛上擦了兩下,又貼著額角擦他臉上的汗。
兩人的距離挨得很近。
荊逾垂著眸,盯著她的臉看了幾秒,突然很輕很輕的說了一句:“我以後不會了。”
“什麼?”胡蝶停下動作,對上他的目光。
他身上有揮散不去的熱意,在這一刻,好像也傳到了他的目光裡、聲音裡,還有她的心跳中。
“不會惹你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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