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遛彎去了。”衛泯走到院子一角,溫辭先前隻注意到那兒冒著煙,沒太細看。
“這是什麼?”她走過去問了一句。
“燒水的。”衛泯又往中間那個小孔丟了一些碎柴進去,“就像一個被掏空的圓柱,從中間燒柴加熱。”
溫辭點點頭,在一旁蹲了會,看到頂端的蓋子被咕嚕的熱水頂開,衛泯直接將整個壺拎起,底下還有沒燒儘的柴和表皮泛焦的紅薯。
衛泯走開之前叮囑了句:“彆用手碰。”
“我又不是小孩子。”
“但我怕學霸好奇啊。”
“……”
衛泯從屋裡找了幾張舊報紙,用火鉗挑開木柴把紅薯夾了出來,弄乾表麵的焦灰,拿報紙包著掰開遞了過去:“小心燙。”
紅薯金燦燦的,冒著熱氣和香氣。
“謝謝。”溫辭小心咬了一口,紅薯的焦香味充斥在舌尖,口感綿密甜潤,一點也不噎人。
“怎麼樣?”
“好吃。”
那邊杜康帶著蔣小偉衝了過來:“好啊,你們兩個吃獨食!小偉等下紅薯丸子彆分給他們了。”
蔣小偉:“都給你嗎?你想得美。”
杜康:“我操?你這小孩。”
溫辭捧著紅薯笑了,一轉頭撞見衛泯含笑的眼眸,抿著唇故作淡定地挪開了視線。
杜康還在“教育”蔣小偉,嘰嘰喳喳的,冬日積雪的院子,繚繞著動人的煙火氣。
冬天天黑的早,從院子出來時,巷子裡已經亮起了幾盞燈。
三人頭一回同行,一直快到學校門口,衛泯忽然扯了下杜康,兩人走到了她後邊。
溫辭察覺出他們的意圖,本想說沒有這個必要,但一想到江主任和鄭益海的態度,也怕給他們惹麻煩,回過頭快速說了句:“我先走了。”
衛泯和杜康站在街邊,一陣冷風砸過來,杜康縮著脖子說:“到底是誰見不得人啊?還要這樣躲躲藏藏的。”
衛泯看著他,一臉真誠:“你。”
“……”杜康發自肺腑地罵道:“你給老子滾!”
他低低笑了起來,等紅燈跳轉,率先走下石階。
狂風呼嘯而過,裹挾著少年瀟灑的背影一路往前。
整個冬天,安城的風和雪就像是沒有停過,八中臨近期末,教學樓安靜得站在樓底都能聽見樓上廁所的衝水聲。
溫辭忙著複習,沒再去過安江巷,倒是經常在五樓碰見衛泯,和之前一樣,有人的時候他們從來不會打招呼。
要不是杜康知內情,幾乎都以為他們隻是點頭之交的同學關係。
也有沒人的時候,溫辭下樓時看到他一個人,明明是去找鄭益海辦公室拿作業,可偏偏還要裝作有事下樓,而衛泯每回都會跟著一起。
從五樓到一樓,是他們走過最短也是最長的樓梯。
其實每一次也說不上幾句話,但衛泯從來沒提過為什麼會跟上來,溫辭也沒有問過。
她縱容自己做庸俗的事,也當真要做那個庸俗的人。
哪怕結果不儘如人意,但至少在當下這一刻,無論人或事,都是她可以選擇的自由。
……
期末考試如期而至,因為分班考的緣故,溫辭那兩天都沒見到衛泯,直到考完的那一天傍晚。
八中的寒假高一高一都要補課,滿打滿算也就放了十一天,但各科加起來有幾十套卷子。
林皎拿卷子的時候,人太多顧不上數,每套都拿了一大遝,回來才發現多出來一堆,她忙著發卷子,托溫辭幫忙送回去。
那會剛考完,走哪兒都有人,就連平時放個屁都怕鬨出動靜的五樓也跟漲潮似的,一茬一茬都是人。
溫辭剛從樓道拐進走廊,直接和對麵衝過來的男生撞了個滿懷,手裡六七套卷子全散在地上,人也跟著往後一倒。
忽然,肩膀被人從後托住,冷風裡有熟悉的氣息,她回頭一看,眸光不動聲色地閃了閃。
才幾天不見,他又剃短了頭發,短寸襯得眉眼更加冷淡,話也冷淡:“走路不看路?”
溫辭下意識應了句:“我沒……”
“不是說你。”衛泯盯著站在一旁的男生,對方立馬反應過來連聲道歉,還蹲下去幫忙撿卷子。
衛泯朝杜康遞了個眼神,他心領神會拉著男生走了:“行了行了,不要你幫忙了,我們自己來。”
男生一臉蒙,幾乎被拖著站起來。
溫辭也有些懵,愣在原地,衛泯抬手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這些卷子不要了?”
她回過神,意有所指道:“這裡有好多套都不一樣,全混在一起了。”
他挑眉:“那還不撿?”
那你還讓人走。溫辭在心裡小小地反駁了一句,蹲在地上一張張撿,好在風雪沒吹進來,卷子隻沾了點灰。
衛泯也跟著蹲在一旁,按照卷頭的a或者b分門彆類地撿,杜康很貼心地把圍觀的人都趕開了。
溫辭抬頭見四周沒什麼人,邊撿邊小聲問了句:“你過年還在遊樂園兼職嗎?”
“不在。”
“那是去海粵?”溫辭記得去年他就在那兒兼職。
“不是,我跟我奶奶回鄉下過年,過了元宵才回來。”
溫辭詫異道:“我們不是初六開學嗎?”
“是啊。”衛泯挺理所當然的樣子:“學校補課又沒問過我同不同意,那我來不來,當然也不用經過它同意。”
“……”彆的不說,就衝這份理所當然的底氣,溫辭也挺佩服他的。
試卷終究有撿完的時候,衛泯把最後一遝遞過去,溫辭抓住另外一邊,露出了戴在手腕上的桃核手串。
瘦。
是衛泯的第一感覺,其次是白。
他想不到什麼好的比喻,就覺得跟天空飄的雪一樣白,襯得那抹紅,格外的豔,卻一點也不俗。
衛泯垂眸看了幾秒,喉結輕輕滾動,那顆淡色小痣隨之一動,像漁夫拋出的魚鉤。
溫辭心頭也忽地一動。
她在他開口之前,在這一年真正結束之前,笑著說了一句:“新年快樂,衛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