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泯半夜發起了高燒,溫辭被他滾燙的溫度嚇得不輕,他稀裡糊塗地安慰說沒事。
溫辭哪敢真的信沒事,換好衣服下樓找了退燒藥和溫度計,忙活了一整夜,到天亮才趴在床邊睡了會。
衛泯這一覺睡得很沉,還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他夢到小時候開家長會,彆人都有爸爸媽媽,隻有他跟著奶奶長大,回家後他哭著吵著要去找媽媽。
常雲英沒有辦法,帶他回了鄉下,他們一前一後走在那條長長的田埂上。
小小年紀的衛泯滿心歡喜,以為走到頭就能見到媽媽,可常雲英卻將他帶到一個小土堆前,告訴他媽媽就在裡麵。
衛泯不相信,又哭又鬨,說常雲英騙人。
常雲英也哭,她那麼小的身板卻哭得那樣大聲,空曠的田野間,回響著祖孫倆此起彼伏的哭聲。
後來衛泯哭得累了,趴在常雲英的背上還在小聲啜泣著,一聲一聲地喊著奶奶。
常雲英一瘸一拐地走在田埂上,說媽媽去了天上,等以後奶奶也要去那個地方,問他一個人長大害不害怕。
衛泯摟緊了她的脖子,說怕,說奶奶不要走,他願意跟著奶奶長大,隻要奶奶長命百歲。
常雲英又笑了,說好,說要一輩子都陪著他。
在夢裡,衛泯又回到那片田野,他走在那條長長的田埂上,前頭是一道步履蹣跚的身影。
她沒像以前那樣一邊走,一邊回頭等他。
她一個人越走越快。
大霧彌漫。
衛泯漸漸看不清前方的路,跌跌撞撞往前跑,嘴裡還不停喊著奶奶。
路走到了儘頭。
霧散了。
眼前是兩座小小的墳。
是一場噩夢吧。
醒來就好了。
醒來就什麼都沒發生過。
像是忽然清醒,衛泯睜開眼,閣樓的窗簾半拉著,大片陽光曬進來,地方像是在發光。
他躺在床上,手腳都酸軟,太陽穴一漲一漲地疼,樓下傳來熟悉的聲響,隱約還聽見了常雲英的聲音。
衛泯揉著腦袋,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往門口走,在樓梯上看見擺在牆角桌上的那張黑白照片。
他整個人都定在原地。
不是夢嗎?
衛泯頭快要裂開似地疼,整個人跌坐在樓梯上,溫辭聽到動靜從屋外跑進來:“衛泯!”
杜康緊隨其後也跑了進來。
他明明醒著,卻又好像在夢裡,直到被溫辭抓住胳膊,才從恍惚裡回過神,“我沒事。”
溫辭不放心地看著他:“你怎麼起來了?”
衛泯耳邊嗡嗡的,撐著欄杆站起來,抿了抿唇說:“餓醒了。”
杜康忙說:“廚房有粥,我去盛。”
溫辭手貼了下他額頭:“還有點燒,等會喝完粥再吃點藥。”
“好。”衛泯沒什麼力氣地被她推回樓上,又躺在床上,由著她將被子蓋得嚴嚴實實。
他隻是笑:“這樣我怎麼喝粥?”
“我喂你。”溫辭坐在床邊,靜靜看著他,而後忽然抬手蓋住他的眼睛:“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嗯……”他抓著她的手,“辛苦你了。”
“我們之間還要說這種話嗎?”溫辭撓了撓他的手心,“再說我就揍你。”
他笑了笑,沒再說話。
杜康將粥端上來,沒站在那兒當電燈泡,借口有事先回去了,衛泯說餓是借口,也沒吃太多。
溫辭下樓倒了杯水,拿了藥看著他吃完:“要不要再睡會?”
他掀開半邊被子:“你也睡一會,都有黑眼圈了,昨晚是不是沒睡好?”
溫辭沒提昨晚,隻是聽話地脫了鞋躺進去,“想要我陪你睡,你就直說啊,還用找這種借口。”
衛泯也沒否認,從後邊緊緊抱著她,“你請假回來的?”
“嗯,請了一周。”溫辭摸著他的手背:“上午陽康他們也來了,不過那會你還在睡,他們就沒讓喊你。”
“是嗎?我一點動靜都沒聽見。”
“你睡得跟豬一樣,你還會踢被子你知道嗎?”溫辭翻過身麵朝著他:“我都沒見過這麼會踢被子的人。”
他很輕地笑著:“你汙蔑我吧,我睡覺很乖的。”
“乖個鬼。”溫辭說:“等找機會我給你錄下來。”
“好啊。”
溫辭看著他:“對了,上次你帶來學校找我那女生,這學期還來找你了嗎?”
衛泯搖頭:“她在校內網發了些東西,我讓陽康他們帶人去堵了她幾天,後來她就刪了,還發了動態跟我道歉,我就沒再管。”
“她發了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些造謠的話。”
溫辭皺眉:“她怎麼這樣啊。”
衛泯不是很在意:“沒事,都過去了。”
“嗯,都過去了,都會好的。”溫辭眼睛有些紅了:“你也要快點好起來,知道嗎?”
他眼睫輕顫,把人摟緊了,從喉嚨裡擠出一聲:“嗯。”
一場高燒結束,安城徹底進入了冬天。
溫辭離開的那天,天空已經隱隱有了落雪的預兆,她和衛泯在車站分開,“我進站了,你好好睡覺,好好吃飯。”
他還牽著她的手:“好。”
“不要太想我。”
“不好。”
溫辭笑:“那就一點點想我好了,我很快回來。”